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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知行坦然地看回去。
劍拔弩張的氣氛被一聲沉穩的男聲打斷：「請問，季知行季先生是住在這裡嗎？」
「我是。」季知行循聲望去，圍在310門口的學生們也擠到兩邊給不速之客讓出了一條路。
三個人魚貫而入，領頭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斯文男子。比起周圍穿著T恤五分褲的學生們，他顯得與宿舍環境格格不入。在這種炎熱得讓人恨不得裸奔的天氣里，這人竟然還穿著西裝打著領帶，讓人看一眼都恨不得冒出一身痱子。他身後的一男一女也同樣穿著規整的套裝。
「季先生，您好，敝姓李。是百達翡麗本省總部的經理。」李經理文質彬彬地伸出手來。
季知行茫然地和他握了握手，這人他不認識啊，見都沒見過。
李經理閱人無數，自然看出來季知行的疑惑，心裡羨慕地嘆了口氣，又是個好命的富二代。家人豪擲千金為他購置名表，他竟然一無所知呢。
其實，剛才走進來的那幾步，他已經不動聲色地將季知行從頭掃描到腳了，草根出身的他立刻精準地判斷出，這位應該頗受家人看重的富二代一身行頭加起來絕對不會超過一百。不過身為百達翡麗的地區經理，他聽過的曲折多了去了，因此沒有露出任何異色，仍是掛著標準的微笑解釋道：「您的家人為您訂購了百達翡麗的表，約定了今天為您送上。」
門口圍觀的學生們不禁騷動不已，百達翡麗啊！無可置疑的世界第一名表。可是，季知行他家不是很窮嗎？
陳岩也有些訝異，作為輔導員，他當然清楚季知行他家戶口本上就剩他一個了，這是哪裡冒出來的家人？
季知行摸摸鼻子，其實他剛才就猜到了，或許之前系統提到的「見面禮」就是百達翡麗的表，可那也用不著人家經理親自送來吧？搞得那麼鄭重其事的叫他怪不好意思的。
李經理見季知行沒有異議，側頭向身後的人示意，套裝男便上前將手上的大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李經理伸手示意：「請您清點查收。」
哦哦，季知行解開包裹大盒子的緞帶，掀開蓋子，裡頭赫然陳列著十個小盒子。配件那麼多？
季知行拿起被藍色絲綢裹著的第一個盒子，打開一看，果然是一塊表。
李經理適時地介紹道：「這是百達翡麗今年的新品Rebirth系列鉑金款，機芯有866塊部件，組成12項腕錶時計功能，每一枚都歷時上千個小時才製作完成，全球限量十二枚。」
「哇靠，這款不是要四千多萬！」門口的張標驚叫出聲。
李經理矜持地點了點頭，門口的議論聲更大了。
敗家啊！季知行痛心疾首地想，四千多萬買什麼不好，買塊表！不當吃不當穿，要它何用！雖然得到這件禮物的是他，但花的是他玄孫的錢啊！老祖宗季知行深深地陷入對玄孫們守業的憂心忡忡之中。
他合上蓋子放了回去，嗯……不知道能不能退？他瞄了李經理一眼，李經理手一展，示意他繼續開箱。
季知行看向剩下的九個盒子，該不會……
他打開第二個蓋子，果然，又是一塊表。
李經理適時插入旁白：「這是Century系列玫瑰金款，鑲嵌有365顆鑽石，搭載Calibe□□4SC自動上弦機芯。」
門口眾人看向張標，張標不負眾望地報出了價格「三千多萬」，又引起一陣驚呼。
季知行見李經理肯定地點頭，心痛得無法呼吸，恨不得立刻躺倒在玄孫們跟前，叫他們把自己抬去吸氧，然後用彌留的手攥住他們，留下一句「克勤於邦，克儉於家」的遺言作為家訓。
幸而接下來的八塊表都只是「區區」百萬級別的表，然而總價加起來也有兩千多萬了。
套裝女見開箱完畢，適時捧過來一個平板，請季知行簽字。
季知行看見帳單上那好幾個零，腦子嗡嗡作響，一個億啊！就這麼花掉了。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以前他在醫院照顧爺爺的時候，隔壁床的阿姨在生日時收到了女兒送的一捧花。那個阿姨不但不高興，反而很生氣，罵女兒亂花錢，他那時候不太能理解。
直到今天，季知行好像約略體會到了消費觀念不同導致的兩代人的思想差異，以及作為長輩不願小輩為自己亂花錢的心。
季知行對奢侈品是從來都不感興趣的，也無法理解把一套房子戴在手上的行為。可是，對於他的玄孫們來說，或許這只是正常的消費？
雖然如此，一個億放在哪裡都不會是小數目，作為一個有節操的老祖宗，季知行能接受一天幾百塊的幫助，但這一個億他更希望能用在孩子自己身上。或者，放在更實用的地方。
季知行看了眼李經理，將他帶到陽台。
「這個、那啥……咳……能退貨嗎？」季知行輕聲地試探著開口。
李經理矜持地帶著歉意一笑，輕輕搖了搖頭。表殼上已經都刻了字了。
季知行也知道這是強人所難，只是這是孩子們的心意，如果不能退的話也不適合變賣，他多此一舉問這一句也只是最後的掙扎。
李經理見季知行不是個難纏的，忍不住開口說了一句：「恕我直言，您的家人是很愛您的。」
「我知道……」季知行氣若遊絲，就是這份愛太沉重了，壓得他瞬間滄桑了好幾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