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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澤臉上是笑著的,神情卻隱隱有些悵惘。靜默片刻,吳恪俯身親了他一口,聲音斂得很低:「一切有我。」
好像什麼也沒說,其實什麼都說了。梁澤腦子裡的消極想法一散而盡,驀然間感覺唇面濕漉漉的。而且吳恪應該是剛漱過口,牙膏的味道殘留在舌尖齒間。
他抬起眼,一言不發地看著面前的人,手裡的攪拌動作不自覺慢了下來。
吳恪也看著他。
兩人隔得很近,幾乎是腿貼著腿。梁澤下面有片地方被水濺濕了,牛仔褲緊繃繃地貼著大腿,吳恪的手掌從下面慢慢移動上來,觸摸到那片濕布料的時候頓了片刻,然後一把將梁澤抱起來,放在了廚房的檯面上。
「阿恪——」梁澤嚇了一跳,「他們隨時會進來。」
吳恪兩隻手抵在他身體兩側,將人關在自己圈禁的範圍之內,呼吸貼著呼吸,「今天爬山累不累。」
嗓音像低沉的大提琴。梁澤面朝廚房的門,緊張之餘又心動莫名,「不累,怎麼了?」
「不累就好。」手掌攥緊腰窩,一種無聲的暗示,「把體力留到晚上。」
梁澤心跳紊亂地將人推開:「瘋了你,晚上晨陽要在這裡住。」
是瘋了。
吳恪微怔,隨後將頭抵在他的肩,嗓音驀地沙啞:「我怎麼有他這麼沒眼力的朋友。」
梁澤撲哧低笑出聲,雙手掛住他的脖子晃了晃,兩條腿也時緊時松地夾拍著他的腰,「要是讓晨陽知道你說他沒眼力,保准跟你急。」
「你不說我不說,他怎麼會知道。」像哄小朋友,內容很沒營養。
「我為什麼不說?我非說不可,這麼好的機會我得告密。」
「放我一馬怎麼樣。」
「不行,除非你求我。」
吳恪笑了下,低聲說:「求你。」
跟對的人在一起,再無聊的話也悅耳動聽,生活最是有意思不過。
回到客廳,高晨陽戴著藍牙耳機正在酣戰,梁宵自己一個人倚在陽台出神。風把她的頭髮吹得有些凌亂,臉頰貼著幾縷漆黑的髮絲,襯得皮膚更加通透雪白。比起如今伶牙俐齒的她,這樣心事重重又有些安靜的她,似乎更令吳恪覺得熟悉。
「怎麼不進去坐。」吳恪站到她身旁。
她轉頭,看了他一眼後又去看樓下的樹梢,身體微微匍匐著,「裡面太吵了,我想在這裡清靜一會兒。」
她手裡攥著用過的紙巾,一邊說,一邊無意識地揪下螞蟻大小的一團,輕輕地往樓下扔去。
吳恪陪她站著,一言不發半晌才開口道:「宵宵,對不起。」
她微微一怔,緊抿唇,把眼睛轉開了。
「之前沒告訴你是因為你面臨高考,我跟你哥不想影響你的心情,希望你可以諒解。」
「現在你自己知道了,我也不想再瞞你。」吳恪扶著欄杆,一字一句很清楚,「我們是在一起。」
他說得很誠懇。然而就是這份誠懇,更令梁宵明白他們兩個是認真的。她抬眸,眼底微顫:「以前就是……還是最近才開始的?」
吳恪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說:「我和他錯過了六年。」
六年,所以那個時候他們就——
「不管對我還是對他,這六年的時間都很遺憾。如果那個時候我在你們身邊,也許你們就不用離開老家,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哥哥和你。」
梁宵心底一酸,低下聲:「不關你的事,全是我的錯。是我害我哥不能繼續讀書,是我害他的。」
「不,」吳恪側首,「你不該這樣想。錯的是那個人不是你,你哥帶你走是為了讓你早點好起來,不是因為你做錯了事。如果你真的感激他,就應該忘記過去重新開始,而不是背負著思想包袱浪費時間。」
人的一生何其短暫,每一分,每一秒都應該花在值得的事身上,而不是沉浸在悲傷里不可自拔。回不了頭的過錯,不如讓它遠離,痛苦該將你渡至彼岸。
梁宵深吸一口氣,呼吸有些亂了。
「至於我們,」吳恪看著欄杆上那處脫落的漆痕,指腹無聲地撫摸上去,「我們也不會再浪費時間。以後的每一天,我都希望你哥哥能在我身邊,永遠不離開我。」
儘管語氣很平和,話里包含的感情卻很濃烈,以至於梁宵聽得失神,寂寂半晌說不出回應。
吳恪自己也不適應自己這種坦誠,所以並不打算再多談,只是把外套脫下來給她穿,「再站一會兒就進去吧,別讓你哥哥擔心。」
不管怎麼樣,他都把她當妹妹。
他走後梁宵把外套拿著,薄絨襯裡呵得皮膚微暖。想了又想,她最終還是把它披到身上。
其實這件事本沒有她發表立場的餘地,也並非真的無法接受,只是需要時間去適應這種關係的改變。說到底那是哥哥的人生,哥哥有權利追求他所認為的幸福。
夜涼如水,她輕輕嘆了口氣,兩隻手攏進外套口袋。
沒想到卻摸到一枚打火機。
沒有煙,只有一枚孤零零的打火機,觸感有些許不同。
拿出一看,原來表面纏了幾圈透明膠帶。膠帶下藏著一張條狀的白紙,紙上一行小字,是哥哥的字跡——
「許願阿恪快戒菸,健健康康又一年。」
38 番外1 小聲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