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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 踢了兩腳沒踢醒,他只好把人翻過來,架著胳膊一路拖回破破爛爛的家。

  打開燈的那一刻何峰至今記得。梁澤躺在水泥地上,頭上身上全是冷汗,嘴唇咬得到處都是血口子。

  「喂,怎麼回事啊你,被人打了?」

  他處於半昏迷狀態,根本沒辦法開口說話。何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弄上床,本來是好心想看看他哪受傷了,結果一動腿他口中就發生痛苦的呻吟,嚇得何峰以為他腿被人廢了。

  脫下褲子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梁澤內褲後面洇著血,腰上深一道淺一道的掐痕,大腿根還有分不清是什麼黏液幹掉後的痕跡。

  饒是已經在社會上混過幾年,這種事何峰也是頭一回碰上。想了又想,最後還是沒把人往診所送。

  那個晚上他照顧了梁澤一通宵,發著燒、下面受傷的梁澤才不至於在外面凍一夜。四捨五入,也算是救命之恩吧,何峰一直這樣覺得。

  天蒙蒙亮的時候梁澤醒了,嘴唇半點血色都沒有。見他怎麼也不肯說受傷的原因,何峰猜他是被什么小混混給欺負了抹不開面子,於是也就忍住了沒去多管閒事。不過他傷得非常厲害,下面撕裂了好幾道口子又不方便去醫院,最後還是何峰替他去藥店買了點退燒消炎的藥。

  那一整個白天他一直在臥床。先是發呆,什麼話也不說,一口飯也不吃。後來躺到晚上,他好像好多了,告辭回了自己家。

  真正知道他出事原因,是在第三天晚上。那晚何峰幫別家走電線,幹完活以後剛八九點,經過附近的池塘時看到梁澤坐在那兒出神。

  「幹嘛,想游泳啊,傷這麼快就好全了?」

  過去一看,月光下樑澤滿臉是淚,上衣前襟濕了一大片。

  「你……」

  梁澤雙手捏著一部手機,整個人渾渾噩噩的,似乎根本沒有發現身旁多了一個人。

  他一直在低頭撥打一個電話。

  黑暗裡手機亮得刺眼,豆腐塊大小的屏幕落了不少眼淚,「阿恪」 兩個字模糊不清。

  沒有人接。

  何峰目睹梁澤打了無數次,反反覆覆打,始終沒有打通。

  不知道為什麼,漫長的歲月過後,他甚至連梁澤的臉都記不清了,可是依然清晰記得當時在池塘旁邊的那個畫面。

  年輕的男生坐在又濕又髒的草地上,一邊無聲地流眼淚,一邊用盡方法,試圖撥通某個沒有回音的號碼。喜歡的人拋棄他了,他的痛苦和絕望是沒有聲音的,一切全憋在胸腔里,可是何峰聽得一清二楚,如同暴雨驚雷一樣砸在耳邊。

  時隔六年,這個男生又一次當著他的面,為了同一個人傷心絕望。哪怕理解不了男人喜歡男人,何峰也沒辦法再坐視不理。

  回憶完這些,他在電話里深吸一口氣,冷冰冰地罵了一句:「你他媽不是個東西,吳恪,把人上了拍拍屁股就走,要是真不喜歡男人你碰他幹什麼?」

  吳恪手裡的煙早就燃盡了。

  他僵靠在樹上,看著遠處的急診樓,許久許久沒說出一個字。

  那晚喝多了酒,醒來梁澤躺在旁邊,神色的確跟平時不太一樣,可是——

  實在覺得難以置信,他快步走回急診大廳二樓,得知梁澤已經被安置在病房了。

  推開門,裡面八張床位滿滿當當睡了八個人,梁澤在最南角面朝窗邊。聽見急促的腳步聲,他慢吞吞地轉過來,見是吳恪,艱難地露出一個笑容,「水呢?」

  聲音輕得很,怕吵醒病房其他人。

  吳恪深深地呼吸,幾次後方才起身,迅速拉緊四周的床簾。

  「阿恪……」 梁澤頓時錯愕。

  吳恪俯身,緊緊盯住他的眼睛:「那個人是我,是不是。」

  梁澤先是沒聽懂,怔忡片刻,猛然明白這句話的意思,臉色唰一下變得緊張。

  「何峰都告訴我了。」 吳恪根本沒給他喘息的機會,目光逃到哪裡就追到哪裡,「我要聽你親口說,到底是不是我。」

  梁澤嘴唇微動,身軀早已僵住了。一瞬間無數個念頭閃過腦海,該坦白還是該繼續隱瞞,後果會是什麼,大腦一片混亂。

  可就在這幾秒的空隙,吳恪的眼底卻迅速變紅,「梁澤你怎麼能這麼自私,我是當事人,我有權知道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你要瞞我這麼久?」

  混亂的思維頃刻間歸零,梁澤驀地啞了火,「我……」 我不是有意隱瞞,只是始終沒有勇氣,怕你因為這件事疏遠我。

  「對不起。」

  「我不想聽對不起,」 吳恪擰緊眉,「我要知道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事後我一點都不記得?」

  梁澤嘴唇掀了掀,可是沒能發出聲音。

  「說啊!」 吳恪忍無可忍地吼了他。被瞞了這麼多年,實在已經全無耐性可言。

  「你別喊,別發火——我說。」

  羞恥不已的兩片唇緊緊抿起,好幾秒後才慢慢分開,嘴唇顏色由白到紅。

  「那天晚上你喝多了吐在衣服上,我把你架到衛生間去,脫掉衣服替你沖水,在那裡我就……」 他一個字接著一個字地往外蹦,並且跳過了某些最難堪的部分,「後來回到床上,我又用嘴給你弄了一回。當時你的反應讓我覺得,你是不反感的,所以我才……」

  剛解釋到一半,吳恪的臉色已經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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