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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的去做賊?」 侯良坐收銀台後斜眼打量。
「不是。就是有點私事,我少要兩個小時的工資行嗎老闆,反正現在店裡的客人也就幾個了。」
「喲,錢都不要啦,不會是談戀愛了吧。」
「沒有。」 梁澤低下頭。
侯良哼笑一聲:「去吧。」
「謝謝老闆!」 他轉身就跑,沒跑幾米又折返回來,「店裡有擦鞋的東西嗎老闆?」
「呵!」 侯良回身遞他一瓶皮革清潔劑,「你這業務範圍夠廣的啊,談戀愛還附帶擦鞋?」
「真不是……」
梁澤在老闆要笑不笑的表情中轉身走掉了。蹬自行車來到吳恪家,到門口他卻又陷入猶豫。吳恪會不會已經睡了,或者跟先前那幫同事去別處續攤了,又或者,送那位女同事回家了?
站了幾分鐘後,終於還是決定試試。
叩叩——
聲音不大,不過感應燈隨之亮起。
這個地方梁澤來過兩次,每一次都是不歡而散。他在心裡暗暗下定決心,這一次再不能那樣了,無論如何都不和吳恪起爭執。
等了一陣子沒有應,他又敲了一遍,再等,再敲。第四遍時手剛抬起來,門後傳來拖鞋與地板輕微摩擦的響動。
「哪位。」 嗓音有一點沙啞。
大概是因為感應燈又滅了,所以透過貓眼看不清外面是誰。
梁澤輕聲:「是我。」
說出這兩個字時梁澤內心感到一種奇異的慰藉,因為起碼他不用自報家門,吳恪也一定聽得出他的聲音,他還有這樣一點自信。
沉寂大約數十秒,門才打開。
吳恪一身全黑色的光面睡衣,領口微敞,髮型不像之前那麼硬挺但也不邋遢,客廳的暖光從背後照過來,將他描摹得像道剪影。
他看著梁澤,目光沒有任何遮擋。
只是被這樣簡簡單單的打量,梁澤的心臟就砰砰直跳,低下頭:「你睡了嗎?對不起,打擾你休息了。」
吳恪擰眉。
「有事?」
梁澤的目光往左右偏了偏,看見右邊牆面上一塊硬幣大的污漬,又看見左邊樓梯上一點細微的灰塵。看來看去,就是不敢往吳恪臉上看。
「沒有,就是……」 他頓了頓,「怎麼不回我消息?」
真是一個糟糕的開場白,開口就是質問,好像吳恪必須 24 小時隨時關注他的消息一樣。
果然,吳恪靜了下,背過身往裡走,「為什麼要回。」
梁澤張了張嘴,看著他的背影。
吳恪走到沙發附近,停下來:「你想發就發,發了我就必須要回?梁澤,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他的語氣很冷淡,說的時候也沒有看過梁澤。梁澤雖然覺得他的話很在理,可在門口給自己打的那些氣、鼓的那些勁卻一下子泄掉,只能站在門外進退兩難。
半晌,吳恪側眼:「不進來就把門關上。」
梁澤微低下頭,看見自己手裡的那瓶皮鞋清潔劑,最終還是邁腿走了進去。
玄關沒開燈,客廳的光源是一盞乳白燈罩的落地燈,灰色地毯上靜靜映出橢圓的光暈。
吳恪的目光從他臉上移到手上,淡淡地看著,沒有開口。
梁澤停在玄關,指腹殘留一點金屬門把表面的冰涼:「剛才敲了半天門,你沒開,我還以為你不在家。」
「那你以為我在哪。」
「我以為你送那個女同事回家了。」 梁澤感覺自己處在一個真空的環境裡,呼吸都放得更輕,血液也流得更慢,「她挺漂亮的。」
這是句發自內心的稱讚。他是真的覺得她好看,而且以他對吳恪的了解,那是吳恪喜歡的類型,不黏人。
誰知吳恪卻撇開臉,有點不耐煩地說:「是麼,我不覺得。」
「你要求也太高了。」 梁澤難看地笑了笑,「這樣下去找不到女朋友的。」
「是我要求高麼。」 吳恪的語氣更冷了,甚至還帶了些輕微的嘲弄,「要不是你這些年一直搗亂,我的女人緣還不至於差到這種地步。」
竟然還敢提女朋友的事,難道他忘了以前扔掉自己多少封情書?
罪魁禍首梁澤心虛地站在那兒,也說不出什麼話來替自己開脫,只好走到鞋櫃前找出那雙已經被擦過的黑色皮鞋。
「你幹什麼。」
他背一僵,低頭把清潔劑仔細地噴在鞋面上。
「我問你幹什麼?」 吳恪起身,「有人的時候裝作不認識我,沒人的時候又跑過來獻殷勤。你把我家當成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對於這樣的冷言冷語,重逢以來梁澤幾乎已經習慣了,只是心臟還是會麻麻的。他把頭低得更深,繼續手裡的事。
「不要做了,鞋我自己會擦。」
梁澤置若罔聞。
吳恪蹙緊眉走過來,從背後一把將他扯起,他手裡的皮鞋咚一聲砸在地板上。梁澤嘶了一聲,手腕微微收縮。
吳恪這才想起之前看到的傷,視線低下去,「手沒上藥?」
「冷水衝過就好了,不用塗藥。」
他目光更冷了,盯著梁澤一句話都沒有。梁澤在這道目光下動彈不得,感覺自己從裡到外都被看遍了,看透了,整個人是赤條條的,趕緊用另一套說辭推翻自己剛才的話:「我著急過來找你,沒時間回宿舍拿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