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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梁澤沒有真的動手。

  「我沒讀過幾天書,無父無母也沒牽掛,所以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他緩緩地說,「把我逼急了對你們沒好處。」

  世界就此安靜。

  回到房間他把房門關上,把被人拉開的窗簾重新合緊,爬到床上卻再無睡意。

  他打開了手機。

  這還是幾年前買的,屏幕摔碎了兩個角,說實話早就該換了。但之前好不容易攢的一點錢給妹妹買了電腦,手裡一直沒有閒錢,所以拖到現在已經用成了古董機。

  有點卡。好幾分鐘後他才終於打開地圖軟體,把 「浩瀚諮詢公司」 幾個字輸進去。

  沒想到意外得近。

  吳恪會來找工卡嗎?

  想到這種可能,梁澤心潮起伏,禁不住開始想像再見面該穿什麼,該說什麼,該…… 該留下什麼。

  想著想著,手機被他握得滾燙,心臟也溫熱異常。

  可是老天爺仿佛逗他似的,知道他期待什麼,所以偏偏不叫他如願。一連過了好幾天,苦等的人始終沒有出現。

  難道吳恪不知道是掉在這兒了?

  在這種翻來覆去的猶豫中,周四倒休的日子到了。上午梁澤被老闆差遣去市場採買,忙完之後他跑回宿舍洗了個澡,午飯都顧不上吃就拿上東西出了門。

  不過他沒有直接去找吳恪。

  梁澤捏著錢包,在街上找了間門臉比較大的理髮店,硬著頭皮走進去。

  「有預約嗎?」

  「沒有。」

  「想選擇什麼價位的?我們這裡有 38 的,58 的,還——」

  「最便宜的就可以了。」 他打斷。

  工作日店裡只有零星的幾個客人,對方不緊不慢地掃了他一眼:「過去洗頭吧。」

  躺下時梁澤沒有把眼睛閉起來,一直在看裸露著管道的天花板。小工的指甲颳得他有點疼,他唇線微抿,開口卻說:「幫我多洗一遍吧,麻煩你了。」

  半小時後,過長的劉海已經被剪短,鏡中的他也找回幾分少年氣。給他剪頭髮的小哥好像挺滿意的,一直勸他上點髮蠟,被拒絕後又不無惋惜地說:「你著急走嗎?不急的話留下幫我拍兩張宣傳照,我放到那個點評網站上面去。」

  梁澤笑了下:「有事,很重要的事。」 他笑起來其實特別好看。

  浩瀚諮詢在三站地之外。

  那裡是高檔辦公區,梁澤還一次也沒有去過。到了那兒,遠遠就看見樓頂 H&H 的巨型標誌。

  很氣派的地方,而且很香,一種濃郁又拿腔拿調的香水味。

  「你好,請問——」

  一樓的接待抬起頭:「什麼事?」

  「我找浩瀚諮詢的吳恪。」

  「訪客啊,訪客需要對方下來接你才能進去,你聯繫他一下吧。」

  梁澤搖了搖頭:「我不進去,能不能麻煩你給他打個電話?就說……」

  這個空白出現得不太正常,對方帶著疑慮掃了他一眼。

  「就說有人來還他東西。」

  看見他手裡握的工卡,接待把電話撥上樓,「餵五組嗎?你們組的吳恪在不在,樓下有訪客找…… 開到什麼時候?好吧…… 嗯……」

  梁澤望著她。

  「他在開會,什麼時候結束不一定,要不你把卡給我我幫你轉交。」

  梁澤低頭,右手默默收了回來,「你們這裡的沙發可以坐的吧。」

  接待眼睛微微一翻:「你想等就等吧。」

  大廳很空曠,裝潢華麗,牆壁上還有西式抽象畫。梁澤走過去,坐到一副方形畫框下的沙發里,沉默地看著來往職員神色匆匆。

  今天天氣很好,落地窗外就是晚霞萬里。但這些人卻並不駐足欣賞,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瞟一瞟。他們衣冠楚楚,或是滔滔不絕地講著電話,或是心無旁騖腳下鏗鏘。

  看到他們,梁澤不由自主地開始聯想。

  平時吳恪也一定是這樣的吧。用英文講電話,穿西服打領帶,手裡不是公文包就是咖啡杯。

  這樣的吳恪,梁澤不覺得陌生,從前也不是沒有幻想過。當年他第一次進吳恪房間,就被那個房間裡的很多時髦東西驚到了。

  「吳恪你不是吧!書架上這些英文書全是你的?」

  當時吳恪怎麼說的?好像是很冷淡地回了一句:「也有我奶奶的。」

  他們家從祖輩就是高級知識分子。

  「嘁。」 梁澤被刺激得不輕,「假洋鬼子,英文好有什麼用,自己老家的方言都聽不懂。」

  「你——」

  「阿恪阿恪!阿恪阿恪阿恪!咳咳咳,恪恪恪。」 他大聲取笑這個用方言念就顯得很怪的名字。

  「你閉嘴。」

  吳恪惱他,很明顯的。但吳恪是個好脾氣的人,再怎麼惱他也不會把他趕出去,只是把他摁到床上用枕頭捂他的嘴,捂到他喘不過氣的時候他就 「哥哥」、「恪恪」 的亂叫一氣。

  很近的距離,兩人看著對方,看著看著就不笑了,像鬧翻了一樣面紅耳赤地坐在床上,背對背,半晌一語不發。然後你從左邊下床,我就從右邊下去,你做你的作業,我看我的漫畫,誰也不主動搭理誰。

  到了晚上,梁澤用筆帽戳戳吳恪,「我餓了。」

  吳恪給他煮泡麵吃。太燙了,梁澤邊吃邊吹,又拿自己的筷子捲起一柱,餵到吳恪嘴邊,「嘗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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