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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到了怎麼還愁眉苦臉的?」

  「因為……」

  因為不知怎樣去拿回來。

  十點半過後就沒有地鐵了,回家只能靠夜間公交。凌意翻出兩張零錢,沿路燈步行去站點。

  要想拿回手機,不跟厲醒川照面是不可能的。見了面說什麼,還裝不認得嗎?

  恐怕不行。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麼,明明這兩年也曾發了瘋一樣地找人,等到人真的出現,卻開始踟躕不前。

  等了約摸十分鐘,夜班車到跟前。門一開,下來兩個女高中生,笑著炫耀彼此的手機桌面是偶像的哪張帥氣寫真。正要上車的凌意聽見後如遭雷擊,心裡一聲慘叫,雙手捂住了臉。

  手機桌面還是他跟醒川的半副合照。

  「到底上不上啊。」司機大聲催促。

  「上、上。」

  此後好幾個小時他都神經緊張,忍不住想厲醒川有沒有看到,會不會認出來。如果認出來,又會怎麼想自己。

  當晚輾轉反側到三點,第二天頂著巨大的兩個黑眼圈、冒著被辭退的風險又請了半天病假。

  他決定去碰碰運氣。

  早上十點抵達帝景,按下門禁時心跳逼近180,一接通,又驟停。

  沒人說話。

  厲醒川一向不主動,因此仍由凌意主動。他輕輕道:「早。」

  結果回應他的卻是女人的聲音:「你找誰?」

  應該是昨天那位保潔吧。失落的同時他也鬆了口氣:「您好,我昨天來量房的時候把手機落在小朋友的臥室了,方不方便現在上去拿一趟。」

  門禁里靜了一會兒,大概是在確認是否確有其事,然後才說:「上來吧。」

  聲音莫名威嚴。

  凌意一怔,覺得不像保潔。坐電梯上樓,神經忽然緊繃,說不出緣由。到大門口,門已經是開著的,他沒站太近,「您好,我來拿手機。」

  裡面的人說:「稍等一下。」

  不知為什麼,聽見這個嗓音,他後頸忽地一涼。很快門被人打開,出來的根本不是保潔,而是——

  他不自覺後退半步。

  「伯母……」

  開門的不是別人,正是厲醒川的媽媽,厲微。

  兩人猝不及防相見,厲微先是詫異,緊接著瞳仁縮緊,畫了淡妝的臉上五官通通移位。

  「凌意……怎麼是你?」

  「你、你居然敢找上門!」

  本來鼓足勇氣脫去口罩來見另一個人的凌意毫無準備,一下子被十足的惡意潑了整臉,骨縫中都透著寒,「伯母你誤會了,我只是來拿手機的。」

  「好啊你!」厲微根本聽不進去,右手將他的手機握得死緊,手筋都凸出來,「你們什麼時候聯繫上的?我兒子剛過上幾天安生日子你又來糾纏他,當初我說的話你當耳旁風是不是!」

  「伯母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

  「我——」凌意手足無措地低頭去翻包,剛翻出工牌的帶子就被厲微奪去。

  她念出牌子上的工作室名字,抬起一雙眼睛剜住他,紋過的眼線下射出銳利的寒光,「醒川見過你了?」

  凌意先是點頭,然後又用力搖頭:「沒有,沒有,我來過但他不認得我。」

  厲微不信。

  「真的,」凌意不知在說服她還是說服自己,「他早就把我忘了,認不出我了。伯母你放心,答應過你的事我一定做到,你放心。」

  「你叫我怎麼放心!」

  就在厲微身後,遠遠的有一雙眼睛,是小樹藏在門後注視著外面的一切。他一定是好奇奶奶在跟誰說話,為什麼發這麼大的火。

  「凌意,做人要是不懂得知恩圖報,那就跟畜生沒什麼兩樣。你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我不想把話說得那麼難聽,但你要是再耍什麼心眼想跟醒川——」

  「不不,」凌意急忙否認,「我知道……我明白的,伯母,我沒有你想得那麼糊塗。」

  「你還當自己不夠糊塗?」厲微將手裡的東西啪一下扔到地上,「想當初你就差點害死你媽,我還以為你改了,知道錯了,沒想到居然過了五年還是陰魂不散。我真是求求你幫幫忙,可憐可憐我,也可憐可憐你那個病得連自己都不認得的媽!以後千萬不要再出現在醒川面前。」

  砰得一聲,大門關緊,一股勁風拍在凌意臉上。他眼睛用力一眨,身體在劇烈的顫抖中蹲下來,低頭拾起已經開裂的手機。

  —

  午飯隨便對付了一口後,凌意在麥當勞趴了一會兒,啟程去乘地鐵。

  下扶梯的時候後面的人推推搡搡,他毫無防備,整個人撲到冰涼的地板上,右手在梯子裡卷出長長一道口子,殷紅的血一路蜿蜒到胳膊。周圍人一陣驚呼,七手八腳地將他扶到最近的衛生站,簡單地消毒加處理傷口。

  衣服上還好,文件包上全是血。縫完針以後他找護士要了兩個酒精棉球,坐在走廊上將包外的血漬仔細擦淨,交完費很禮貌地告辭。

  「真不簡單。」兩個護士即便見過大場面,此刻也瞠目結舌,「眉頭也不皺一下。」

  她們哪裡知道,再多的血凌意也見過,這一點算得了什麼。

  剛到公司,遠遠的就聽見玻璃房裡有人發脾氣。

  「哎凌意,」人比較好的一個女同事拉住他,「你先別過去,總監正在氣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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