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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像是塑膠袋扎了口。
一片死寂中，劉晟放下聽筒，雙手捂在臉上來回搓揉。半晌他才把手拿開，頭重新抬起來，赤紅的眼睛裡血絲密布：「你這是要跟我一刀兩斷？」
聲音不大，但章維的耳膜疼了一下，握話筒的手指也悄然收緊。
「回答我。」劉晟聲音嘶啞。
「我以為上次來看你的時候，我們已經把話說清楚了。」章維嘴唇翕動，「我們……早就算是斷了。」
離開臨江前的那次探視，章維就曾對劉晟說過，不可能等他。他們之間從來就不是誰等誰的問題，因為從來就不在一條路上。劉晟有劉晟的人生，章維有章維的日子，強行攪在一起只會兩敗俱傷，這一點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是劉晟想不通，他極其不甘心地看著章維，五官痛苦到幾乎扭曲：「那你今天又來干 什麼？」
這個問題章維也想問自己。他低下頭，臉頰有點發白，一種難以言表的恥辱感在折磨他。
高牆外風急雨急，高牆內卻被迫在進行著奢侈的沉默。直到獄警前來提醒，劉晟才驀地站起來，把電話的螺旋線扯直到像鋼條一樣，用一種又沉又狠的語氣對他說：「章維我告訴你，咱們倆沒完，沒斷，這輩子不可能斷。」
掛掉時耳邊叮咣一聲，聽得人心口微顫。
劉晟轉身很決絕，一眼也沒有回頭看，但章維的離開卻是很緩慢的。
推開獄所的門，外面大風夾雜著雨水，呼啦一下拍到章維臉上。章維默然轉過頭，看著高牆、大門、鐵絲網，臉上不等吹乾已然再度潮濕。
第86章 番外2 舊金山之旅（1）
飛機是在晚上降落的。
出於安全考慮，方邵揚沒讓老兩口到機場來接，可沒想到一開機孫冠林的電話就打過來。
「剛降落還在滑行」，「等行李呢等行李呢」，「知道了老爺子我這就叫車還不行嗎？」老爹的嘮叨滔滔不絕，聽得人耳朵起繭。
掛斷電話，方邵揚哀嘆一聲。
賀嶠：「怎麼？」
他撓了撓頭：「飛機延誤又不是我的錯，老孫頭非說我不該選這趟航班。嶠哥你說我冤不冤，我又不能挾持人家機長說：『少磨蹭你給我開快點兒！』真要那樣人家空警還不立刻把我摁地上？」
興許是旅行的興奮勁上頭，他邊說邊比劃出一個掏槍動作，意圖演示自己會被如何摁倒。賀嶠見狀前額抽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左手制住，阻止這種眾目睽睽之下的愚蠢行為。
「別胡鬧，知不知道你剛才這個動作有多危險？」
真是小命活膩了，要是被警察誤當成什麼持槍的恐怖份子，當場把人擊斃都不是沒有可能。
可兩人卻因此十指緊扣。
方邵揚愣了一秒，旋即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湊過去壓低聲音說：「一點小事就這麼緊張，不像是賀總的風格啊。」
轉首對上一張勝利者欠揍的臉，賀嶠微微抿唇，不與他逞無聊的口舌之快，「總之你老實點，這裡不比國內，凡事謹慎些總是沒錯的。」
老實，又是老實，自己還要怎麼老實，一路上可是連肩膀都沒有碰一下。方邵揚喔了一聲，俯身低嗅他發間，熟悉的洗髮香波氣味若有似無。
怎麼搞的，大家都剛經歷過12小時的長途飛行，為什麼自己臭得像三天沒洗澡的流浪漢，賀嶠身上卻還是清清淡淡的，一點難聞的體味也沒有。
「你帶洗髮水了嗎？」
對上他直勾勾的目光，賀嶠招架不住地移開眼：「帶了，你要做什麼？」
「喔沒什麼，就是跟你說一聲我沒帶。」他摸摸耳朵，用一種奇奇怪怪的語氣說，「所以我要用你的。」
這有什麼可提前知會的，難道自己會不讓他用？賀嶠直覺事情沒這麼簡單，可出於一種「自保」的本能，沒有直言追問。怪只怪和好後方邵揚花樣百出，幾乎是每天想出一種方式來折騰他，時常將他折磨得啞聲求饒。
這邊還在警惕著，那邊的心思已經開始犯罪。想起師父說臥室只有一張1米5的床，讓他們兩個將就將就擠一擠，方邵揚心裡就癢毛毛的像有爪子在撓，血液間某些愉悅已經快要按捺不住。
「嶠哥我們晚上——」
剛想說點有的沒的，不遠處忽然冒出一聲招呼：「賀嶠！」
行李傳送帶的另一頭，有人抻長脖子瞧了他們半晌，剛剛才終於確定沒認錯。
「真沒想到會在這遇見你！」對方熱情百分地迎上來，不顧賀嶠有些迷惘的神色大力拍肩，「最近怎麼樣，還在鶴鳴？我在華人報紙上都看見你的新聞了！哈哈你可真給我們同鄉會長臉。」說著又往自己身後張望，「欸人呢？剛才還在這兒。」
在這幾句話的提示下，賀嶠總算找回模糊的記憶。面前站的是他留學時同鄉會的同學，名字好像叫……
不知道為什麼，方邵揚對這個人本能地沒有好感。他眯眼打量來人，見對方身形瘦得跟猴子一樣，兩隻眼睛銅鈴似的凸出來到處轉溜，一看就是滿肚子壞水。
「不是吧你，不認得我了？」對方挑眉揶揄，「真是貴人多忘事，當初你跟Allen還是通過我認識的沒錯吧。Allen！看我遇見誰了？」
方邵揚跟賀嶠同時側首。
一個骨架很大的男人從衛生間走出來，寸頭，膚色趨近小麥色，耳後掛著一副純黑色墨鏡，整體健碩俊朗且混血感十足。看清長相的那一刻，賀嶠先是微怔，隨即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