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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要遲到了。」話音未落,賀嶠手心多出一枚鉑金戒指。

  是之前以為丟了的那枚。

  「怎麼找到的?」

  「護士找到送過來的。」

  方邵揚從床上坐起來。

  「我一直以為你不在乎它,但是那天在車上你說你的沒扔,後來護士又過來把這個還給我,跟我說你找了它很久。」他用力搓了搓臉,「我可不可以理解為其實你也很珍惜它。」

  賀嶠低下頭,見深秋的陽光灑在戒指上,最樸素無華的款式反而多出幾分厚重與堅實,心裡的堅冰也跟著悄然融化。

  「這是你的心意,我當然珍惜它。」

  「但你還是不接受它。」

  想到被自己收起來的那另一半,賀嶠閉了閉眼,手摸到腿上的那些淤青,身體還是有種微痛的感覺。

  「有些東西珍藏就夠了,不是一定要戴起來。」他說。

  方邵揚聽完滯了片刻,沒有再強硬地要求他做出表態,反而慢慢平靜下來。那枚戒指被重新收進抽屜里:「明白你的意思。我不逼你,你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我再戴。」

  經歷了許多的挫折變故,方邵揚的性格也終於變得沉穩許多。他把自己的心意說給賀嶠聽,盡一切努力讓賀嶠接受他,但最終的選擇權仍然交還到賀嶠手裡。

  穿好衣服,賀嶠沒有再久留。方邵揚把他送下樓,路上還是一瘸一拐的。外面的氣溫偏低,賀嶠不讓他出來:「上去吧,我找時間再來看你。」

  「嗯。」

  走出去十幾米,忽然聽見一聲:「賀嶠。」

  轉過身,方邵揚還站在原地。已經到秋末了,他卻還穿著一件棉質短袖,雙手插在運動褲的口袋裡,肩膀上很大一片膏藥從前貼到後,看似不羈,身形卻比從前要消瘦得多。

  「以後不管我們變成什麼關係,你都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浸透涼意的風把這句話送進耳中,賀嶠皮膚緊了緊,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靜默一瞬,他輕輕點了點頭。

  歲月悠悠。

  那些看似不堪一擊的感情,堅韌,頑強,歷久彌新。如果說他們兩個人之間還有什麼遺憾,大概也只剩夜深人靜時那一點無從消解的掛念了。

  —

  「這兩箱也抬下去吧,小心一點。」

  「書我自己拿就行。」

  簡陋的出租屋大門敞開,章維正在指揮師傅搬東西,弟弟章銘也在跟著忙進忙出。因為預算有限,搬家師傅他們只請了一位,為加快速度他自己也往樓下背紙箱子。

  樓梯年久失修,地上許多經年的污漬跟灰土,走到二樓時他腳下一滑,失去平衡的前一秒背卻被一隻手穩穩托住。

  「邵揚?」

  方邵揚第一時間把箱子接過來,「要搬家不叫我,不把我當朋友?」

  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章維靦腆地笑了笑:「不是不把你當朋友,就是聽銘銘說你最近特別忙,這點小事就不想麻煩你了。」

  同樣是二十多歲的男生,他的力氣向來比章維要大得多,不過因為現在大病初癒,所以箱子搬下兩層樓中途歇了一次。在一樓遇上平常就很友善的鄰居,對方跟章維打招呼:「你朋友來幫你搬家啊?」

  「嗯。」章維神情溫順。

  方邵揚攀住他的肩:「最好的朋友。」

  鄰居笑著走開了。

  幾趟下來出了很多汗,方邵揚把礙事的外套脫掉,襯衫袖子高高捲起。章維遞給他一瓶水:「沒多少了,坐下歇會兒吧。」

  小區環境不好,花壇邊的瓷磚全是破的。兩人墊著他的高級西服坐下來。章銘從單元樓門口遠遠地望了他們一眼,手舞足蹈地跑上樓繼續忙活去了。

  「那邊的房子找好了?」

  「嗯。」

  「還是一居室?」

  「銘銘平時都住學校,最多周末回來住兩晚,一居室足夠了。」

  礦泉水瓶在方邵揚手裡癟了又鼓,他說:「小維,咱們這麼坐著像不像當年在操場休息的時候,我記得有一次你還看上一個姑娘,自己不敢去要電話,後來是我幫你要的。」

  想起過去那些事,章維心裡浮現一種酸澀又眷戀的感覺,嘴角微微勾起:「怎麼可能不記得,那個女孩子後來看上你了,反過來讓我幫忙追你。」

  方邵揚伸了個懶腰,爽朗一笑:「魅力大,沒辦法。」

  自戀狂。章維笑著搖了搖頭,低頭去看地上同樣在搬家的螞蟻。看久了,眼眶發酸。

  「在想什麼?」瓶身輕響。

  「邵揚,你覺不覺得窮人生下來就像螻蟻一樣,每天為了一日三餐庸庸碌碌,肩膀上的重量壓得人喘不過氣……」

  方邵揚轉頭看著他。

  他看著地:「有時候我在想自己這樣有什麼意義,活著是為了誰,為了銘銘?等到以後銘銘長大了,畢業了,他會有自己的生活,不需要我寸步不離地跟著他了,到時候我又為了誰繼續活下去?」

  「小維……」

  視線慢慢平移,他看向手腕上那條蜿蜒的疤痕。

  「我知道我的想法很消極,我也就只跟你說這些,別人我不說。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我早就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以後不會再有輕生的想法。我就是覺得活著沒什麼意思,很多人動動腳就能把我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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