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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醫生是跟Shirley一起來的,說他做完透析還不到24小時,能自己站起來已經是異於常人,像現在這樣動不動就睡過去是正常的,不必過分緊張,目前看來沒有生命危險了。

  醫生離開,Shirley把買來的牛奶跟餐包放在桌上,招呼賀嶠過來吃。賀嶠答應著,又去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把屋裡的加濕器加滿水,然後才過去坐下。

  Shirley笑了:「他才二十多歲,生一場病過個三天五天的就又活蹦亂跳了,你不用過分緊張。」

  「嗯。」賀嶠低著頭,「明天我就回去上班了。」

  「那你比我好,我今天就要回公司了。」Shirley拆開一次性筷子遞給他,又把牛奶給他倒到杯子裡。

  他道了聲謝,順口說:「貝山是他的心血,幸好還有你這個信得過的人坐陣。」

  說完抬起頭,發現Shirley定定地看著他。

  「怎麼,我臉上有東西?」

  Shirley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就是覺得貝山兩個字從你嘴裡說出來挺好聽的。」

  賀嶠當她是禮貌的稱讚,垂首沒有說話。她卻接著雲淡風輕地道:「畢竟這兩個字代表的就是你的名字。」

  賀嶠微滯。

  她看著他:「我以為你知道,這是你名字的偏旁部首。」

  他輕輕搖了搖頭。

  的確曾經這樣猜想過,不過始終不敢確定,就像他從前不敢確定方邵揚的感情一樣。

  可現在知道了,他就信。

  兩人沒有再深入地聊這個話題,安靜地吃起了早飯。

  賀嶠原本就好看,此刻剛洗過澡頭髮還半濕,面部線條柔和細膩,氣質從容沉穩,吃東西細嚼慢咽的樣子又格外斯文,Shirley吁了口氣,幽幽地低聲感嘆:「邵揚這小子命真好……」

  「嗯?」賀嶠停筷,「什麼?」

  「沒什麼。」她把裝食物的餐盒往他面前推了推,「你太瘦了,多吃點,往後跟邵揚還有得折騰。」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想起早上浴室門口的事,賀嶠模糊地應了一聲,自此再沒把頭抬起來。

  方邵揚到底年輕,兩天不到就能從病房一口氣走到樓下了。這兩天來看他的人不少,有工作夥伴也有朋友章維等人,甚至連王可彧都帶著花來過一趟,不過唯獨不見父親方永祥。

  方邵揚跟父親較著勁,當然不會主動打電話過去,但心裡難免失落。

  第三天傍晚吃完飯,天剛剛擦黑。他給病號服外面披了件外套,一個人架著拐杖慢慢走到樓下花園,坐在長椅上看其他人散步。

  如今已是深秋,外面沒有蚊蟲叮咬,只有落葉偶爾煩擾。隔著一叢灌木,四五米之外的另一排長椅上有個小姑娘在忘我地背單詞,頭上戴著大耳機,一副旁若無人的模樣。沒背多久,她爸爸找來了,給她加了件厚外套,然後又坐在她旁邊抽查背誦情況,父女倆你一句我一句。

  方邵揚雙手交叉枕在腦後,靜靜聽著。

  小的時候家裡窮,母親忙於上夜校做兼職,對他管束向來不嚴。他因此過得比較自由,但也錯過許多本該跟父母一同度過的時光。有次學校布置了一個家庭作業,是讓他們跟父母一起看電影寫觀後感,他一沒電腦二沒錢,根本沒有去看,自然也寫不出來。後來那篇作業是隨便在書店找了本書抄的,家長簽字也是他自己偽造的。

  那次他其實非常想簽爸爸的名字,因為媽媽的字跡太難模仿。可他悲哀地發現,自己連爸爸叫什麼都不知道。現在長大了,跟爸爸姓,看似圓了夢,其實什麼也沒改變。

  一直坐到那對父女走了,周圍的人來了又去,他才起身捶了捶發麻的腿。

  沒想到回到樓上,推開病房的門,方永祥竟意外坐在床邊。

  方邵揚微微一愣,嘴張了張,爸爸兩個字沒喊出口。劉管家回頭見到他,趕緊過來扶著他坐到床上。方永祥從頭打腳打量了他一遍,雙手把拐杖握得很緊。

  父子倆很久沒說話了,方邵揚覺得有些不自在,頭一撇,見到方永祥放在旁邊的那根拐杖,莫名其妙聯想到自己也在用拐杖,心裡竟產生一種名叫溫情的東西。

  「醫生怎麼說,要緊不要緊?」方永祥問。

  病中的人情緒脆弱,方邵揚頓了一下,硬起心腸說:「死不了。」

  「剛才跑哪去了,來了以後沒見到你人,醫生護士也說不知道。」

  劉管家插口道:「剛才見不到你董事長都著急了,差點把醫生給吼了一頓。」

  方邵揚冷嗤一聲,一副不予置評的表情。方永祥說:「老劉你先出去。」

  劉管家就此退出去,病房裡頓時變得更加安靜。

  方永祥拄起拐,走到一旁倒了杯水,又挪回來放到床頭柜上。方邵揚掃了一眼,再度把頭生硬地轉開。

  天愈發漆黑,外面繁星點綴。

  方永祥踱到窗邊,背對著方邵揚望出去,沉沉地嘆了口氣。

  「好好的一個家,坐牢的坐牢,病的病......是我這個一家之主當得不夠格......」

  方邵揚抬起頭,在兩米之外看著他,「你現在才知道?」

  方永祥背影蒼老又疲倦:「我既不是個稱職的丈夫,也不是個合格的父親。我沒把懷業教育好,也沒把玉虹約束好,才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面。」

  方邵揚馬上說:「何止,你也沒把我教育好,要不然我不至於在這跟你唱反調。不過公司的事你不用操心,哪怕我死我也會把工作安排好再閉眼睛,不會讓您老人家一輩子心血付諸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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