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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她之間一直都很清楚,就是朋友。她發那些照片給你只是擔心我的安全,想逼我跟她一起離開臨江。」方邵揚頭微偏,肩膀沉下去,只留給賀嶠一個模糊的背影,「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我在你心裡早就壞得沒救了,多騙你一次少騙你一次對你來說沒什麼本質區別。」
明明是一個電話、一條簡訊就能求證、能解釋的事情,他們兩人卻都諱莫如深,一個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一個是害怕說出來對方也不在意,害怕解釋也是徒勞。
賀嶠抬起頭,嘴唇掀了掀,可忽然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說「原來如此,那真是太好了」,還是說「我太蠢了,把你想得太壞了」?都是假話。重來一次恐怕自己還是會信,現在知道真相了心裡也並沒有覺得幸好,因為他們最好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就像方邵揚說的,沒什麼本質區別。
但方邵揚一直等著,執拗地透過後視鏡望著他,想從他那裡得到哪怕一絲一毫的回應。不用安慰,更不用說對不起,一句「原來你沒騙我」足矣。
可賀嶠就是不肯說。
等了許久許久,方邵揚顫抖著吸了口氣,徑直下車拉上行李大步離開。賀嶠心一緊,想開口叫他可是已經遲了,他走得太快。
司機匆忙踩滅煙跑回來:「老闆您朋友他怎麼走了?這兒離市區還遠著吶,走回去不得走到天亮啊?」
路燈下,斜斜的雨絲,平直的公路上年輕氣盛的背影。
賀嶠腦海中浮現從前那次吵架,他也是這樣一聲不吭地下車走了,然後等著自己去接他。
方邵揚這人性格就這樣,哪怕喜歡你喜歡到能把這條命給你,碰上惱火的事依舊易燃易爆炸,動不動就生氣。尤其在賀嶠面前,他頂喜歡生氣。以前是有恃無恐,現在是太在乎。
更巧合的是這次他依然沒帶走手機。
賀嶠把他的手機攥到手裡,垂眸看著,心想,總算他還曉得給自己留個台階下。
「開車吧。」
「不管他了?」司機有些詫異。
「你先開。」
賀嶠握著手機,握得都燙了還是沒有鬆開,可是這回並沒有等到什麼外賣電話。
二十多分鐘後車停在希爾頓門口。司機下車幫他把行李搬到電梯間,約定明早八點準時在樓下見,然後就告辭離開了。
進房間換過衣服,把打濕的外套掛好,牆上的鐘剛好走到12點。賀嶠想了又想,終於帶著那部不屬於自己的手機下樓,到前台問:「你好,請問今晚有沒有一個叫方邵揚的人入住。」
前台態度很好,立馬低頭幫他查,可惜兩分鐘後抿著嘴搖了搖頭:「抱歉客人,暫時沒有您說的這個人。」
賀嶠怔了怔,抬頭看向前台背後那一整排的時鐘,少頃,微微頷首:「知道了,謝謝。」
走開幾步,又轉身回去,「這部手機寄存在你們這兒,如果有個叫方邵揚的人來開房,麻煩你們幫我轉交給他。」
這種事在酒店也不算少見,舉手之勞而已。前台撕下一張便簽遞給他:「那勞駕您寫一下您朋友的名字。」
賀嶠接過紙跟筆,久違地寫下了方邵揚三個字。
雨一夜未停。
第二天七點不到他就醒了。滿屋潮濕氣息,即使不開窗也能輕易感覺到。走出酒店,路人有的穿著雨衣騎車趕路,有的行色匆匆打傘上班。
司機老易很準時,八點差五分已經在酒店大門口等著了。看見賀嶠出來他趕緊迎上去:「賀老闆早。欸老闆,你黑眼圈怎麼這麼重啊,是昨天夜裡打雷把你吵醒了吧?九安這鬼天氣就是煩人得很,一天恨不得打雷扯閃好幾回……」
車門打開,賀嶠卻沒有坐進去,反而在短暫的靜止後轉身往回走:「稍等我幾分鐘,我回去拿件東西。」
前台已經換班了,一位男士朝他微笑點頭:「您好。」
「你好我想問——」
後半句話還沒有說出來,已經看見鍵盤旁的那部手機,上面還原封不動地貼著那張便簽。
「您想問什麼?」
他抬起頭,再次看向牆上的鐘。
八點。
接下來的一整天他都在忙碌中度過。見下游分銷商,談生意,簽合同,選址看場地,拜訪當地消檢的人,一直忙到夜裡近十點才從請客的包廂里脫身。
合作夥伴將他送到餐廳門口:「沒開車吧,要不要我送送你?」
賀嶠婉拒好意:「總公司給我安排了司機,現在應該已經到了。」
「那行,明天幾點的飛機?」
「早上九點。」
「呵,早班機。趕緊回去休息吧,改天咱們臨江見。」
正握手道別,司機老易已經把車開到跟前了,小跑過來替他拎包拿衣服。
「賀總,直接回酒店嗎?」
「嗯。」
他把眼鏡取下來,疲憊地靠在真皮座椅上。老易從後視鏡窺了他一眼,之後就沒再找他聊天,一路上安安靜靜開自己的車。
這兩年九安已經算是在提速發展了,以前更差,出了三環全是荒地。現在當地政府在大力發展旅遊經濟,周邊建成了野生動物園,市中心還建了知名遊樂園、大型商貿中心等等。
行駛到soho附近,車速越來越慢,直到完全堵死。
「可能咱們得堵一會兒,您不著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