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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那四個字不知為什麼刺痛了賀嶠的耳朵。他停頓片刻,平淡地說:「方懷業不見得就很端正。」
賀立先眼睛一眯:「這話怎麼講。」
「這只是我個人的感覺。」除了邵寧燭的死,賀嶠確實拿不出更多的實證,「我跟他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自問對他有一定了解。他雖然不算大奸大惡,但也並不像表面那麼坦蕩。」
賀立先不以為然:「君子論跡不論心,你的感覺不能作準。」
「或許吧。」賀嶠不願意跟爸爸爭執,就此放下自己的論點。
「不過你說的這些我會加以考量。」賀立先把文件收起來,「我並不是說非方懷業不可了,只是覺得榮信有他在會走得更穩健。」
賀嶠笑了下:「穩健的另一層意思是慢。」
方懷業做事缺乏開創性,總是跟在別人屁股後面跑,想法手段也不夠活絡。有他在榮信或許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但想要成為行業龍頭就是難上加難。賀立先不滿地出了口氣,可又找不出話來反駁他,只好板起臉若有所思。
「爸,我先上去了。」
不多時賀嶠起身往樓上走,還沒到二樓就被賀立先叫住,「你等等。」
他回身,父子倆靜靜對視。
「其實我不贊成投票給方邵揚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不希望你們再接觸。」
父親眼神里有種看透一切的感覺。
他張著嘴,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不僅愧疚,還有點無地自容。
「其實我們……」
不知道是該撇清還是為方邵揚說情。
賀父右手往下壓了壓:「不用多說,知子莫若父。你心裡怎麼想的,恐怕我比你自己還要明白一些。如果拋開兒女私情你的確更看好方邵揚,我不是不能給他機會見一面。不過你要答應我,慎重處理你跟他之間的事。我跟你媽都老了,又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再也經不起任何風浪。」
靜默幾秒後,賀嶠眼眶有些濕潤,說了聲「謝謝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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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發現落地窗開著,應該是母親特地打開透氣。
他過去關窗,柔軟的窗簾順著風吹到臉上忽然讓後頸有點癢。伸手一摸,才發現耳後起了一個小小的紅包,大概是方邵揚當時搓得太用力了。
是哪裡冒出來的這麼一隻烈性犬,性格陰狠執拗,辦事莽撞衝動,對待感情又是那麼不負責任。然而賀嶠當初是那麼喜歡他,養在身邊,被他咬得遍體鱗傷仍舊不肯放手。
現在賀嶠又被他弄傷了,不過傷口很小,似乎微不足道,只是終究不算什麼好兆頭。
洗過澡後他給自己抹了點藥,然後用頭髮很刻意地把那處遮起來,這樣就看不到了。
坐在窗邊靜靜出神,不經意間心裡積鬱的難受好像少了許多。不能說全因為方邵揚,但也不得不承認方邵揚的每一次坦誠、道歉都消解他許多的自我折磨,同時也給壓抑良久的感情一絲喘息的機會。
可以透口氣了,他忘不掉的那些東西。不用刻意逼自己不在乎,不用刻意逼自己遺忘,自然而然、遵從內心即可。
再拿起手機已經是凌晨12點。一個小時前方邵揚給他發過一條消息:「走了沒有,沒走的話我在酒店門口等你,黑色奔馳lbxxxxx,送你回去。」
過去這麼久了,他應該已經離開了吧。
放下手機,賀嶠強迫自己看看書,可是怎麼也集中不了精神。半晌,終於還是回了一條:「多謝好意,我已經走了。」
本來以為要等上一段時間才會收到回音,沒想到書都還沒合上手機就震了。
「平安到家了?我問酒店的人,都說沒見過你的車。」
難道他還在那裡等?賀嶠抿緊了唇,手指慢慢敲下幾個字:「戎躍來接的。」
並不是有意讓他吃醋或是什麼,只是不想給他任何錯覺。像現在這樣,彼此不是朋友也不是仇敵,頂多算是相識一場的熟人,這樣也很好,起碼不會再受傷害。
這次足足五六分鐘沒有回應。
五六分鐘後還是那個人,還是那個號碼:「去他家了?」
目光移向窗外,微光里賀嶠忽然有種直覺,方邵揚在自己那間公寓的樓下。沒等到人,沒見到亮燈,所以才有此一問。
握手機的虎口有點酸麻的感覺,心也活過來了,不像過去的一年半那麼麻木。
「嗯。」
斟酌再三他還是回了這麼一個字。
對話框上面「正在輸入」的字樣出現又消失,消失又出現,反反覆覆好幾次。終於,方邵揚說:「那不打擾了。」
第59章 神說,不該信你
不知出於一種什麼心態,接下來的幾天賀嶠都沒有再回自己那間公寓,而是一直住在家裡。不是怕見方邵揚,只是見了也不知道說什麼,不如不見。
悟空因為生病太久身體素質差了許多,所以前幾天他將它寄養在寵物公園加以鍛鍊,今天下班後才去接了回來。
從後視鏡見他帶著淡淡的笑意逗狗,周培元忍不住調侃:「你這是把它當你的狗兒子了,自己的病都不上心倒安排它天天跳圈跑步……」
狗的壽命再長也就十多年,賀嶠總希望它能陪自己久一些。他讓悟空坐在自己腿上,低頭與它碰了碰鼻,感覺它鼻子濕濕的但很乾淨,周圍一圈絨毛蓬鬆又柔順。悟空哈著氣,伸出舌頭要舔他的臉,他噙著笑躲開:「髒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