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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見了,再也不見了……

  腳步跌跌撞撞,人也漸行漸遠,走廊慢慢寂靜得如同真空。

  方邵揚脫力般靠坐在門後,閉著眼,緩慢地摩挲兜里那枚打火機。

  走了就好。

  走了他就什麼也不怕了。

  第40章 你教會我何謂愛

  強撐著一口氣走出方家,一出門賀嶠就險些跌倒,幸好周培元及時把他扶住,「這又是怎麼了,不是說只是勸勸他嗎,怎麼搞成這樣?」

  賀嶠遲緩地搖了搖頭,感覺被人扒過皮抽過筋,全身沒有一處是不疼的。

  「走吧。」

  「走?」

  「嗯……」

  再也不回來了。

  開車前周培元不放心,回頭擔憂地看著他:「真沒事?要不要去趟醫院,你現在臉色比病人還差。」

  上回受刺激以後他胃炎復發,在家養了近一周還在吐,這回看情形又要大病一場。早知道見一面就要他少半條命,今天這趟說什麼也不該來。

  「我沒事。」賀嶠閉著眼睛,頭靠在車窗上一動不動,表情雖然是沉靜的,內心卻早已經千瘡百孔。

  保時捷慢慢開起來,車載著人,從傍晚駛入黑夜。

  夕陽的餘溫落在冰涼的玻璃上,手掌一樣托著清瘦蒼白的臉頰。賀嶠把窗降下一條窄縫,頭繼續倦怠地靠著,風穿過髮絲吹到濕潤的眼皮上,殘留的淚蒸發時帶走所剩無幾的溫度。

  真冷。

  臨江的冬天從來沒有這麼冷過,不管暖氣開到多大仍然使人牙顫,四肢被人往下拖,往下墜,想不顧一切長眠不醒。

  沉默許久,周培元還是放不下心。等紅綠燈時回頭一暼,卻發現后座的人靠著窗睡著了,面頰旁的玻璃凝結一小片白霧。

  這樣的場景並不多見。平時賀嶠極少在車上打盹,他對自己要求很高,出門在外總以精神飽滿的那一面示人。

  今晚是怎麼了?

  見他睡得不安穩,眉頭微微蹙著,眉心中間也積了汗,車子索性停靠到路邊讓他安枕,車燈也關了。

  華燈初上,整座城市陷入一種無言的寂寥。車內是灰濛濛的暗,車外染上蒼金色的路燈光暈,車廂像豢養小動物的燈箱。

  其實賀嶠沒怎麼,他只是太累了。

  這些天煎熬在謊言跟真相之間,他心力交瘁,幾乎沒有哪一天不失眠,即使勉強入睡夜半也總是驚醒。

  夜裡還會幻聽。

  他會恍惚聽見小狗的叫聲,以為是悟空鬧著要吃的,就在半夢半醒間推哄旁邊的人:「邵揚,管管它……」

  「我好睏啊,讓它叫嘛。」

  「聽話。」翻過身去扯溫熱的耳朵,「邵揚,起來。」

  「不起……」

  邵揚……邵揚……

  叫不醒他。

  賀嶠心裡很著急。

  車外,周培元倚著車門抽菸,彈下的菸灰隨風四散。回身見后座的人滿頭是汗,虛弱地說著什麼囈語,趕緊掐滅煙打開車門:「賀嶠醒醒、醒醒!」

  賀嶠似乎捨不得醒。

  夢裡,方邵揚總算掀開被子起身,走到籠子前面蹲下逗了會兒悟空,背影欲言又止。賀嶠睡得迷迷糊糊的,不知過了多久再把眼睛睜開,忽然見到他抱起悟空往陽台走。

  「邵揚別出去!外面冷。」

  走過那面落地窗他才回過頭來,說:「不冷,你給我買的衣服很暖和。」表情分明在笑,眼睛裡卻全是委屈跟傷痛。

  「邵揚,怎麼了,誰欺負你?」

  「嶠哥我要走了,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你別管我,也別想我。」

  「你要去哪兒?」

  「我也不知道。」他搖了搖頭,緊緊摟著它,「本來想偷偷走的,突然想起來有句話忘了告訴你。」

  賀嶠想叫他回來,急得心口發顫,可聲帶卻仿佛不由自己控制,開口問的是:「什麼話?」

  「其實……」

  「你站近一點,我聽不清。」

  邵揚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嶠哥,其實我們……我是說我和我的小狗,我們都很喜歡你。」

  「邵揚、邵揚……邵揚別走!」

  手一伸撲了個空,他在一陣心悸中驚醒。睜開眼見到周培元緊張的目光:「你在發燒,做噩夢了?」

  撐起來往窗外一看,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他呼吸急促:「幾點了?」

  「九點。」

  胸腔里這顆心臟不受控制地重重跳動,氣息半晌無法平復。想起剛才那個夢,他睜眼望著外面的街景,在看到有人牽著狗時猛地回過神來。

  糟了,悟空呢?

  「我從方家出來的時候身邊有狗嗎?」

  「狗……你說悟空?沒有啊,沒見著它。」

  「趕緊回去一趟,我得把悟空接回來。」

  車子掉轉頭朝方家開回去,沒多久旁邊卻有消防車呼嘯而過。起初是一輛,後來接二連三好幾輛,警笛響徹臨江城上空。

  紅色的示警燈從車窗閃過,映在賀嶠蒼白的臉上。扭頭看見車隊,周培元疑問了一句:「哪兒失火了嗎,怎麼這麼多消防車。」

  那是往方家去的方向。

  賀嶠側著臉,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神經就已經被火燎傷般疼起來。

  —

  「失火啦,快救火啊!」

  「報警!」

  「懷業、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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