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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長假後的第二天,臨江下了場秋雨,天氣已經悄然轉涼。
下午三四點時賀嶠接到方邵揚的電話:「我一會兒來接你嗎?」
他們約了晚上去媽媽那兒吃飯,另外,方邵揚從他爸那兒弄了輛二手奧迪,每天人模狗樣地開去上班。
想到以前坐他車的經歷,賀嶠靠著桌子抬起嘴角:「又想害我了?」
「喂喂喂!」方邵揚表達不滿的方式就是大喊大叫,跟條狗似的,「拜託你用發展的眼光看我好不好,我現在可是老司機了。」
「那請問老司機,上周帶悟空去絕育怎麼又差點撞樹?」
「那是因為——」邵揚語塞,「因為悟空它不老實。」
「我看是你不老實。叫你開車小心一點慢一點,為什麼總是不聽?再這樣以後你就老老實實坐地鐵去,反正在下屬面前丟臉的不是我。」
「老婆……」方邵揚又來那套了,「哪有副總坐地鐵的道理嘛,給他們看到了還以為我方家要倒台了。」
現在成了方副總,偶像包袱一天比一天重。
晚上六點到了小公寓,邵寧燭已經做好一桌子菜等著他們,不過味道……
「媽,你也吃啊,別光給我們夾菜。」方邵揚一邊擋著他媽夾來的菜,一邊把嘴裡的食物艱難地往下咽,「你看我這碗裡都成小山了。」
「來小賀,你太瘦了,你也多吃點。」
一塊齁咸黢黑的五花肉落在米飯上,賀嶠靜默三秒,端起晚輩的微笑:「嗯。」
「再吃點菜,還有這個,這個也來點,營養均衡胃才能養好。」
「謝謝伯母……」
旁邊的方邵揚憋笑,拖鞋被人踩了一腳。
「哎喲!」
「怎麼啦兒子?」
「沒事沒事……」他悶頭揮筷子,「咬著自己的嘴了。」
「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邵寧燭搖搖頭,轉而慈愛地看著賀嶠,「還是小賀穩重。」
吃完飯,穩重的賀嶠主動承擔洗碗的重任,把時間留給他們母子獨處。他智商雖高,家務方面卻不甚在行,從來是十指不沾陽春水。
沒聊幾句,廚房就傳來碗碟摔碎的聲音。
「快去看看。」邵寧燭對兒子說。
其實哪還用她說,方邵揚早就站起來往廚房走了。過去一看,賀嶠正蹙眉蹲在地上,彎腰收拾面前的盤子碎片。
「別碰別碰,我來。」
方邵揚三下五除二把地上收拾乾淨,又戴起橡膠手套接著洗碗:「嶠哥你出去吧,這裡我來就好。」
到底是自小過過苦日子的,干起活來很麻利。賀嶠在旁邊站著,見他洗得有模有樣,跟平時那種莽撞青澀的樣子又不同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方邵揚開始有了變化。又或者他從來都沒變,只是賀嶠果真像他說的,開始用發展的眼光看這個人,慢慢地,慢慢地發掘出他許多閃光點。
他精力旺盛,腦子活想法多,工作時異於常人的勤奮,對家人極度維護跟看重。方邵揚滿身優點,賀嶠比其他人更早發覺。
「再看我要忍不住了。」
沉浸的思緒忽然被這句話喚回。
一回神,方邵揚的目光毫無遮攔地釘在他臉上:「你再這樣看我,我就在這兒親你了。」
胸臆中那種幸福的感覺忍也忍不住,不自覺就變成兩個人嘴角的笑意。賀嶠到底成熟些,及時從這種難解的氣氛中抽離:「認真洗你的碗。」
接著便轉身去了客廳。
邵寧燭正在整理衣櫃裡的衣服,賀嶠走過去,見她拿著邵揚給她買的厚外套咦了一聲:「這是我什麼時候買的,怎麼吊牌沒有剪?」
他笑了笑:「伯母,這不是上周邵揚買給您的嗎?您上周還當著我們的面試過,說再冷一點就可以穿了,您不記得了?」
老人家記性差一點本來不算什麼大事,可奇怪的是邵寧燭的臉上卻閃過一絲慌亂,連聲解釋道:「是是,你看我這記性,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攏共這麼幾件衣服,居然也打整得糊裡糊塗的。」
賀嶠蹙眉,還想再問點什麼,方邵揚卻在廚房喊:「嶠哥、嶠哥,幫我接一下電話!」他只能走開,再回來時邵寧燭已經做別的事去了,剛才的插曲也就不好再提。
歸家途中,天上已繁星點點。
換賀嶠開車。他心裡還想著邵寧燭反常的表現,一路上都沒怎麼開口說話。走到一半時聽見邵揚叫他:「前面右轉,先去一趟榮信。」
「你忘東西了?」
方邵揚笑而不語。
將近夜裡十點,還在堅守工作崗位的職員也不多了。樓下安保見到方邵揚,小跑著過來拉門:「方總,這麼晚還過來。」
方邵揚頗有派頭地嗯了一聲,進門以後轉身朝賀嶠伸出手:「快點嶠哥。」
沒事牽什麼手。
賀嶠避開他往裡走,還沒走到電梯手就已經被人從後面牽住:「你等等我啊,讓你快點不是讓你甩掉我。」
「方邵揚你懂不懂什麼叫不好意思。」餘光看見安保打量的眼神,賀嶠急忙目不斜視地進電梯。
「為什麼要不好意思。」方邵揚抬手按樓層,「這裡是我家的公司,將來也會是我的公司,我要做什麼誰敢有意見?」
說這個話的時候他語氣極其自然,甚至帶著一種殺伐果斷的上位者姿態,引得賀嶠凝眸看向他,覺得他的模樣也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