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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嶠頭低著,手指關節緊得發白。好不容易沖完了,他被人拿毛巾一裹,扛麻袋一樣扛在肩頭送回床上,腿間已經濕了一小塊,只能用力夾緊。
方邵揚開睡眠燈躺到沙發上,卻聽見黑暗裡微微發啞的聲音:「幫我把褲子拿過來。」
邵揚就又從沙發上彈起來,找出病號服以後送到床邊。薄被中伸出一隻手來拿走了,指腹無意碰到了他的手。
手腕內側麻痒痒的,邵揚一言不發地伸手摩挲,半晌沒停下。
賀嶠在被子裡面穿衣服,床動得有點厲害,吱呀吱呀地響。邵揚就又覺得耳朵裡面癢,大拇指摁著揉了揉。
穿完衣服,賀嶠看了眼手機,有一條賀董發的簡訊:「我已經交待培元,近期你會留在國內,機票已退。」
他心中一陣煩悶,臉色就不大好看,打電話盤問了周培元許多事情。
方邵揚不想惹他生氣,盤腿坐在地上繼續修電腦。病房裡只有一盞檯燈,靜悄悄地照著他手頭那一片區域。
不知道修了多久,忽然被一個問題喚回神:「你好像很喜歡修電腦,方董事長打算培養你幹這個?」
方邵揚反應有些遲緩,抬起頭,與賀嶠四目相對。賀嶠臉上沒什麼溫度,語氣中卻有不難察覺的嘲弄。
「你在跟我說話嗎?」
「不是你還有誰,難道這房間裡還有第三個人?」他話鋒尖銳,句句帶刺。
方邵揚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針對自己,明明在浴室的時候還好好的。難道僅僅是因為他喜歡擺弄這些玩意?
「我只是覺得修這些東西很有意思。」
賀嶠盯著他:「玩物喪志。」
邵揚低下頭,去擰那枚一直擰不下來的螺絲:「爸爸讓我學的那些,我試過了,學不會。」
回方家認祖歸宗之後方永祥給他找過家教,學的無非是些金融和企業管理之類的知識。但那些東西一來枯燥無趣,二來他還要忙畢業的事,兩個月間毫無進展,氣得方永祥將課給停了,直斥他是個不學無術的東西。
賀嶠不知道這些,只當他隨口抱怨,懶得再理會他。
房間裡剩下螺釘跟金屬槽之間,那種細微的摩擦聲。半晌沉默後,卻又聽方邵揚問:「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可以教教我嗎?那些東西我是真的找不到入門的辦法,公司的人我又一個都不認識。」
「你去過榮信了?」賀嶠問。
邵揚說:「去過一次。」
大哥方懷業的餘威猶在,中層以上的領導全都是方懷業一手提拔上來的,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
「就去了一次就放棄了?」賀嶠有些輕視。
方邵揚不欲解釋,手拿起子沒作聲。昏暗的光線下,賀嶠只感覺他有些沉默,不像之前那麼沒心沒肺,反而像是有許多想法,只是沒有說出來而已。
「公司不是學校,我更不是你的老師,沒有義務教你。」賀嶠說。
方邵揚似乎並不意外,點了點頭,「我想也是。」
當晚兩人再沒有其他話。
睡到迷濛時,賀嶠半夜醒來,見角落的檯燈倔強地亮著,方邵揚還在埋頭修那台筆記本電腦。
第5章 穿得騷點兒
「方邵揚、方邵揚。」
賀嶠不輕不重地踢了踢被中酣睡的人,「醒醒,芬姐快上來了。」
最近一個月,腿腳不便的他被迫住在方家,與方邵揚抬頭不見低頭見。白天還好,並不時常在一處,晚上才是最頭疼的。
既不能分房睡,又不願跟這個人睡在一張床上。賀嶠思來想去,要求方邵揚每晚在地毯上打地鋪,早上再在傭人進房之前把東西收拾好。
「……」邵揚睡眼惺忪,「幾點了?」
「八點。」
「八點?!」
他把被子一掀,頂著凌亂的髮型跳起來就往衛生間沖。
聽到脫褲子放水的聲音,賀嶠背過身去:「方邵揚你上廁所到底能不能關門。」
「我關了,沒關嚴而已……」
總是這樣冒失,賀嶠皺起好看的眉。
雖然不喜歡,但生活里就這麼闖進一個人,不知不覺間變得熱鬧,自己還毫無察覺。
他忙他的,賀嶠仍舊一絲不苟。換上熨得平整的襯衫西服,戴好眼鏡提上公文包,再慢條斯理地下樓去,結果反倒比他還快。
轎車候在大門外,周培元繞過來開車門:「邵揚那小子呢?」
「不等他。」賀嶠抬腿坐進后座。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斜背挎包的年輕身影飛身閃過,咬著麵包狂奔去趕地鐵。
周培元失笑:「你說你,對誰都客客氣氣的,唯獨對他,那叫一個涇渭分明。咱們天天都跟他順路,捎他一程是能擠著你還是累著你?」
賀嶠不置一詞。
四月的風是清草味的,空氣里含情,吹過人的臉像蒙著眼的吻。從邵揚的右邊經過時,周培元放慢速度笑著打招呼,「邵揚!」
方邵揚在奔跑中轉過頭,先是跟周培元道了聲早,然後略一猶豫,朝端坐其中的賀嶠跑過去:「晚上你幾點回?」
「幹什麼。」賀嶠側著臉不看他。
「沒事啊,就問問。」
「……不一定。」
「哦好吧。」邵揚直起背,「那我晚飯就在食堂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