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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鏡怔怔,那會兒白玉樓有了些底氣,兄妹幾個便決定不再隱姓埋名,正式對外啟用礪金的大名,東奔西走到處籌建白玉樓,誰也沒工夫每天留守在揚州,因此醫館大半是桐姨在照應,應當就是那個時候陰差陽錯地錯過。

  「我不知道…」溫鏡喃喃,李沽雪在他耳邊笑:「我也不知道。」你來過長安。

  而後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也不只是情話,旁的也聊了很多。這最近也常有,談天說地,溫鏡甚至還隱約提起兩句他六歲時其實夢到過另一個世界,等於是將穿越而來的身世全盤托出,兩人之間再無秘密。

  又過一刻李沽雪忽然問:「小傅是怎麼回事?」

  溫鏡笑而不語,抬起下頜去找他的嘴唇。談天說地怎麼夠,當然還要胡天胡地。

  …

  李沽雪敏銳地嗅到一絲不同尋常。傅岳舟的經脈是他親自動的手,到底如何能轉危為安?更不同尋常的是,他發現不僅僅是溫鏡不願意告訴他,來看望的鑰娘、溫銳,還有折煙他們,都避而不談。如今還有什麼事兩人之間不可談?且一個人不肯說或許是他不想說,一群人不想說,那麼只能是有人不許他們說。尤其溫鑰那個神色,欲言又止神思憂悒。

  這事,李沽雪打量還是要親自問傅岳舟。也沒什麼,早晚的。

  這日傅岳舟來探病終於被李沽雪逮到機會——穆白秋跟著來了仙醫谷。有正經的傳人李沽雪這個半吊子得了閒,向傅岳舟遞一個眼色。傅岳舟往門裡張望片刻示意借一步說話,李沽雪帶他到藥圃,還在尋思如何開口,倒是傅岳舟率先道:「我知道你想問我如何痊癒。」

  開門見山,李沽雪詫異望他。這幾年傅岳舟變化很大,目光沉了許多,從前看見個衣衫不整的容五都要磕巴的青澀青年,那個瞪大眼睛追著李沽雪問:李兄,你你你你是不是和他好了,那個滿目熱忱坦誠的青年,在如今的傅岳舟臉上幾乎已看不見。

  傅岳舟沉穩道:「我知道當年我經脈里的毒是你下的手,我還知道廣陵鏢局是無名殿下的手,我問你,這帳怎麼算。」

  李沽雪默然,也是交過命的兄弟,然而接廣陵鏢局案子的時候豈能算到,也是一筆糊塗帳。他掌中歸來利索擲在地上:「我還你一命。遲早要還,但要等一等,等我…」

  送走他。

  傅岳舟目光落在漫山的竹海,眼中映出一片沉鬱的蒼翠,良久之後像是下定決心一般,道:「李沽雪,你我萍水相逢,你談不上對不住我,你對不住的是溫鏡。」他告訴李沽雪,「我死裡逃生,是有人以命相救的緣故。你的命還給我,不如還給他。」

  而後傅岳舟說出了一個秘密,一個溫鏡曾請求所有知情者都不要外傳的秘密,這秘密聽在李沽雪耳中先是驚愕,而後心中瀰漫起難以言喻的喜悅。

  喜悅也是釋然,仿佛是哪一夜誤入黑暗的夢魘,驚怖掙扎無處可逃,忽然大夢醒來,睜開眼看見熟悉的床榻和帳子,四肢百骸逐漸恢復暖意,這時人會生出一種死裡逃生的錯覺:原來是魘住了,正是說呢,我怎可能果真遇到如此可怖之事。

  「…三途殿秘術,陰陽兩生散…置換血脈,無論任何蠱物毒素都可轉嫁於人…只是須得此人心志堅定,過程中須以內力相輔…」

  一番話聽完李沽雪心中久違地鬆快,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好,再好不過。忽然他又想到:「得想法子他本人不能知道——」是了,本人一定不知情,傅岳舟就肯定不知情,無論是誰救的傅岳舟,讓別人犧牲性命來救自己,以傅岳舟的性格若是知情肯定不會同意。

  傅岳舟給了他肯定的答案,三生定魂香一燃,溫鏡不會知道。

  李沽雪忽然問:「當年是誰救的你?」

  傅岳舟面色沉重非常,不過還是回答了他:「是老付,在金陵三途殿,霞兒親自動的手。」

  啊…李沽雪呆一呆,原來是付聽徐。付聽徐?那個遇事跑得最快的付聽徐?滿嘴放炮、膽小又惜命的付聽徐,為了朋友竟下得如此決心。

  他都做得到,李沽雪在心裡想,你有什麼做不到?等等,是在金陵?那麼…付聽徐本就有病在身,怎麼經得住無名殿的手段,那麼那一年秋天…溫鏡發間服喪,大約是剛剛送走付聽徐。還有之前點在長安城外龍首渠的河燈,想必也是告慰付聽徐在天之靈。

  這時傅岳舟又道:「你要想好,幾乎是清醒地將他經脈中的毒素吸納進你的體內,相當於送自己去死,這當中但有猶豫功虧一簣,你二人都活不了。」

  李沽雪笑起來:「請付姑娘著手準備罷,我想好了。」早已想好,想過千遍萬遍,或者根本不必去想。也許,萬一沒堅持住出了差錯,那倒也好,生同衾死同穴,倒了卻此生心事。

  …

  這日溫鏡迷迷糊糊醒來,看一看外頭的天,不太亮,不知是天光將暮還是朝霞未升,一片晨昏不定里他看見守在榻邊的李沽雪。只覺得今日李沽雪神情格外專注,又聽見他操著低醇的嗓音慢慢開口:「接近你我是別有用心,後來我始亂終棄,再後來我出於師恩,出於皇命,多次置你於不顧,甚至…最後關頭我還險些與你兵戎相見,溫偕月,你忘了我罷。」

  溫鏡笑一笑指他:「你個混蛋。」

  按說才剛醒怎又昏昏欲睡,嗯…李沽雪握住他伸過來的手,嘆道:「我是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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