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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語氣雖平靜李沽雪卻聽出徹骨之痛,低著眼睛顯出一種罕見的脆弱,卻聽他又道:「我母親是將門之後,也是練過春山訣的人,她若是…若是想死,立時便能了結自己,可她沒有,她熬了七年,拖著劇毒,活生生熬了七年。」

  李沽雪什麼思索一瞬間拋諸腦後,心中大慟擁住他,發現他渾身都在不明顯地發抖。「別…別再想了,」李沽雪撫過他的脊背,「罪魁禍首還是雲是焉,怪不得她又要殺你,還有韓頃,只怕他也出力不少。還有皇帝,如今成天掛念你有什麼用?惺惺作態。」

  溫鏡吁出一口氣,你能聽明白,真是太好了,你可千萬要記住呀。

  他貼在李沽雪胸口數心跳,一面暗中發力按下自己胸腹間的一團寒氣,等到李沽雪心跳幾乎重歸正常,他才默默從他懷裡坐直身子:「雲是焉我已經見過,沽雪,我想見見你師父。」

  李沽雪拉著他的手,一面欣慰:他終於又肯找自己商量,一面又止不住擔憂:他要見韓頃,會發生什麼?一瞬間,李沽雪發現他倒沒有擔心韓頃的安危,親近有加的師徒情誼久遠得仿佛是上輩子的事,他怕的是溫鏡不要命的毛病又犯,去找韓頃拼命。同時李沽雪又愧疚起來,從前他三番五次地警告白玉樓不要舊案重提,如今想來真的太不是東西。他答一聲知道,又握著溫鏡的手鄭重道:「你打算怎麼辦?我幫你。」

  溫鏡忽然笑起來:「我今日來不是為了這個。」

  此時他笑的那個樣子,不知為何安靜里透出些赧然,他眼睛往李沽雪面上一轉又垂下,似有千言萬語,李沽雪於是也怔怔:「你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為了使你知道我的身世,體察我的傷痛和仇恨,來日你會怎麼選?你不要怪我,我直說要逼宮,你這隻知忠君的榆木腦袋恐怕要掂量掂量——當日你是怎麼說裴玉露的?我記憶猶新。從前不是沒有向你求助,可是落得什麼下場,一次便罷了,得是骨頭輕賤成什麼樣才三番幾次記不住疼。溫鏡心想,可如果我要死了呢?你會為我報仇的吧。你已答應幫我…不,你答應我可不夠,我要你做最利的一柄復仇劍,我要你將今夜永遠銘刻於心。

  他嘴上道:「我知道前路依然千難萬難,可我、可我…」

  李沽雪乍然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怦然和希冀,小心翼翼地問:「可你怎麼了?」

  溫鏡與他十指相扣,幾乎不能直視他眼中熾熱的光芒,垂下眼:「沽雪,咱們和好吧。」他開始念演練過無數次的話,「我母親仙逝,裴師追思不已。我想,為什麼人總要等到真正失去才能明白?我總記恨你當年不告而別,也記恨你不肯信我…可我更怕有一天我會後悔,會覺得遺憾。」

  說完一席話溫鏡忽然口乾舌燥。也是,平日裡他甚少一氣說得這許多話,不過更緊要的是,真奇怪。有些話,太奇怪了,怎麼好像一旦說出口就成了真,有一瞬間他的內心裡居然也有幾分當真,不僅燃起七上八下地期盼,且又因深知自己這話只是虛妄而生出無邊無際的悲愴頹唐。

  李沽雪卻不許他多思,幾乎是他話音剛落就緊緊擁住他:「從前是我混帳,阿月,我不會叫你再有遺憾。」

  溫鏡默默,兩人相擁片刻,他手指順著李沽雪的衣襟一路劃到腰間,抬頭看一眼,慢慢俯下身。李沽雪連忙去拉他,手攥上他的衣領子,卻一時間舒爽得不知是要把他拉開還是要將他頭按得更低。

  再後來,酒瓮里的春湖釀由熱變溫又變涼,映著窗外的雪光寂寞地打了個旋也無人過問,再後來…千萬句無法言說的愛恨痴纏於耳鬢廝磨間醞起又消弭,此情此生俱末,不如就此湮沒在勝業坊這一方落雪的庭院吧。

  第266章 二百六十六·牡丹未放已知名

  景順三十二年歲末,白玉樓忽然發告天下書,歷數無名殿罪狀,號召江湖人士進京討伐,清君側,旗號上是這麼寫的。當中最為緊要的一條罪狀便是二十年前居庸關案,說是此案為掌殿韓頃一手炮製的冤案,溫擎將軍乃是蒙冤慘死。

  當然如果只這一條並不會起什麼號召作用,關鍵是,討伐狀送到各家一看,咦,怎麼隔壁某某宗門前兩年忽然沒了,原來竟然是滅在無名殿手裡?嘶…親者痛仇者也未必快——不乏一些經營數十年、樹大根深的家族一夕覆滅,這種事江湖上雖然屢有發生,但悉數滅在一家手裡就實在令人膽寒,還都滅得乾淨利落。但凡撐得住宗門家族,誰沒有些壓箱底的本事,誰不是有頭有臉,誰不是武功蓋世叱吒一方,各家各派的幫主盟主都自認算得上一號人物,可是這忽然間發現,趕情兒咱們所有人頭頂上還有這麼一隻盡握風雲的黑手呢?

  本來也不是自家事,也有人將信將疑,可是一齊送到各個掌門手上的還有一份名錄,一份無名殿密探的名錄。這一下子可是涼水澆了油鍋,大家回去一查,喲呵,自家最寵愛的小弟子、最得力的副手、道侶佳婿、等等等等,還真是有無名殿的探子。

  什麼意思,這是隨時想挑哪家下手就下手啊?你無名殿未免張狂。雲生海樓首肯,十大門派大半響應,連一貫遺世獨立的仙醫谷裴谷主也被瞧見多次出入長安白玉樓,大傢伙一瞧,走罷,長安走一趟。

  無名殿自然也收到消息,正在這個檔口溫鏡說要見韓頃。一本正經上的拜帖,韓頃接的時候李沽雪在旁,一頓糾結到底要勸去還是不去,畢竟溫鏡提前打過招呼,可他又擔心溫鏡的安危,實在兩難,誰知韓頃竟直接點了頭:「曲江行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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