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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說人死前一生光景都會在腦中輪轉閃現,也不知道楚貴妃都看見了些什麼。有沒有哪個青衣的少年,十數年如一日地默默守候,眼中一半是桎梏一半是痴狂。她有沒有後悔過,若是早早斷了他的念想放他遠走高飛,若是從未懷著這許多的算計和貪慾,來日殿上他再拜來,她只是慈愛的貴妃姑姑,他只是年少時暗存過一點離經叛道心思的臣子,如果、如果…

  可是沒有如果。楚流螢臨死前沒看見裴玉露,恍惚間她只看見她自己,頭戴九鳳冠端坐在慈居殿,她的兒子位臨九五,雲氏賤人伏在她腳下…她殘妝衰敗的面上現出一個狀如瘋癲的笑容,而後便是閘刀毫不留情地鍘下。

  …

  這些眼下溫鏡還未能知曉,他這兩日心情很好,前兒七夕他護送景順帝進吳記,當時韓頃的臉色可真精彩。景順帝雖然沒提他的身份,但多次念叨少卿救駕有功,叫韓頃記得回頭提醒他多加提拔。

  你不是忠君嗎,皇帝叫你提拔,你總不能轉頭又要殺我吧韓大掌殿。溫鏡臨出去前回首一望,好好欣賞了一番韓頃咬牙切齒又不便表露的扭曲神情,心情分外愉悅。

  景順帝心情也很好,當然兒子老婆造反是挺煩心的,但一個兒子廢了,另一個認了回來,且認回來這個怎麼看怎麼順眼———其實景順帝並不像他自己說的,對七夕席間之事全無印象。起初還清醒,他記得頸間冰涼的匕首,他假稱全無記憶多番試探,溫鏡都沒有說一句貴妃的不是,沒有說一句老九的不是,相反,只一口咬定說沒瞧見九殿下。

  景順帝很新奇,一樣血脈,這孩子,流落宮外,宮中的弟弟卻錦衣玉食享盡聖寵,竟然全沒有半點嫉妒之心,關鍵時刻竟還維護起來。

  老五不言手足之過,或許是不想摻合,或許是不願背後說人,恐怕這當中還有怕自己傷心的緣由,生死關頭他還涉險救駕。景順帝百感交集,不禁想,不愧是摯娘血脈,又在民間長大,又是江湖中人,重情重義,不像老三和老九,一個一個都不知道體念他這做君父的難處。

  景順帝感慨一番,叫來張晏吉,問皇后在忙什麼,得知是在忙著料理楚氏一脈的宮人,便悄悄帶著張晏吉主僕二人往蓬萊殿逛去。那裡幾十年無人居住,但寢具坐榻,一絲灰塵也無。

  卻說這日很重情重義的溫鏡約溫鈺喝酒,當然是溫鈺喝酒他喝水,兩人坐在白玉樓二層外伸出的露天台子上,說起前兩日的謀反。

  溫鏡一直有一個疑問:「韓頃從曲江趕回宮中,京畿營還沒攻進去。我不很明白,聽說京畿營巳時就拿下了金光門,長驅直入一刻便能到皇宮,怎的一直到未時都還沒拿下呢?」

  即便宮中還有一部分無名衛留守,但是兩萬人的軍隊打幾十個無名衛,怎麼也拖不了兩個時辰,在磨蹭什麼?

  溫鈺嗤笑:「京畿營是咱們『天資聰慧』的九殿下親自帶兵,的確是從金光門入,但他沒有直接去皇宮,而是繞去了入苑坊。」

  入苑坊是長安城最靠東北角的里坊,與金光門一東一西,這一來一回可差得太多,路程一下子多出三倍有餘。溫鏡一想,恍然道:「他先去了酈王府?」

  酈王不像九皇子還住在宮裡,酈王早已成年離宮,在外頭開府,他的府邸正在入苑坊。

  溫鈺道:「他腦子裡不知道是有多恨自己這三哥,直欲殺之而後快。要我說,早早控下皇宮,穩穩拿下皇位,想殺誰殺不得?更別提掘地三尺他還沒找著酈王。」

  這也有傳聞,當日酈王聽說七夕他父皇出行居然不帶母后,因擔心母后孤單便進宮陪伴,因此躲過一劫。也是機緣巧合躲過一劫,溫鏡一嘆,這個麼,劍姬帶超級兵偷家,一路打上高地,但是放著水晶不拆反而去追輔助,結果被輔助一通秀,人頭沒撈著家也沒拆掉。

  這麼一想,溫鏡就想起上輩子玩遊戲買皮膚花的錢,唉,這你說不可惜了了麼。溫鈺便問他嘆什麼氣,溫鏡:「嗯?嗯…我在想裴玉露。」

  「你…想裴玉露?」溫鈺神情詭異。

  咳咳!溫鏡連忙擺手,「不是那種想!我在想…他也挺慘。」

  溫鈺一撇嘴:「我又沒說是哪種想…其實我倒寧願你想的是裴玉露,只要你想的人不姓李…」看見溫鏡神色不善,做大哥的翻個白眼正經了語氣,「裴玉露其實不算慘,他試圖向皇帝告發,卻被自家老爹發現滿城追殺,有個負責盯他的無名衛看得一清二楚。這話往皇帝跟前一報,皇帝贊他大義滅親,忠君之心可昭日月,不僅保住一條小命,還給他們兄妹留了個爵位。篡位失勢還能留下血脈,自古能有幾個?」

  溫鏡給他哥敬一杯,嘴上道:「厲害了,連無名衛盯誰你都一清二楚,韓頃知道了恐怕要氣得吐血。」

  溫鈺嘿嘿笑道:「大理寺卿在清宵夢月樓吃酒時多了幾句嘴…嗐,咱們這種拐彎抹角,啊,尋風捉影的,怎麼上得台面,哪能跟韓掌殿相提並論?」

  溫鏡哈哈大笑。

  不過說到盯人的韓掌殿,他又想起一事。這事就,唉,就不太好說。他相信這乃韓頃一步閒棋,只是看見白玉樓在江湖上漸漸做大,因此派人來盯。月前他們夜探吳記,即便是秦平嶂出發前都不清楚是去做什麼,可是韓頃偏偏就是得到了消息。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偏偏這事知情人只有身邊那麼幾個。他只是略有些唏噓,溫鈺只怕是…是以溫鏡不敢說。他轉而從領子裡提溜出那枚玉璧:「哥,我左思右想,上元那夜你瞧見這枚東西,怎麼說反應都太平常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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