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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對視笑一笑,按說之前曲江水榭一別很有些決裂的意思,可是這檔口重聚倒不顯生分。而後溫鏡嚴肅下來:「不好辦。我原想你去將你表弟騙出來,以他作要挾逼你爹和你姑姑停手。但你說京畿營和禁軍俱有布置,這就棘手,即便明天能扼箭於弦,保不齊他們中有人日後泄密,一樣會東窗事發。」

  裴玉露只聽前半截就是一呆:「…劫持…皇子?」

  溫鏡揮揮手:「這不否決了麼。同理,攪黃七夕宴或是阻止皇帝出宮都不可行。你爹聯絡那些人手是親自出面麼?或可說有人陷害,假裝以興平侯的名義行事。不過這也要你爹配合,你說得通他麼?」

  裴玉露有點服氣,老老實實道:「二公子,恐怕說不通。」

  溫鏡抬眼凝視他,又反手在案上敲兩下,忽然起身走到窗前。

  白玉樓前一汪小池,水煙籠霧,朝陽薄溟。這朝陽的光,是不是照亮前路的那一束呢?溫鏡忽然道:「或者你就去將傳國玉璽取來。你表弟不是傳說很聰慧麼?又有你看著,當皇帝應該不比如今這位差吧。」

  新帝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什麼韓頃,溫鏡心想憑他和裴玉露的交情拿不下一個先朝餘孽?甚至曲江行宮行事如果必要的話白玉樓可以幫忙,撈一個從龍之功,屆時什麼案子翻不得。

  正在這時裴游風推門而入:「差很多。」裴師面上是從未有過的嚴厲,裴玉露叫了聲師父他也沒理,盯著溫鏡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擱一擱,有些事誰下的旨就要誰收回,旁人誰來都不行。」

  他這話,室內除了他自己其餘三人都一臉懵,游簌簌和裴玉露是真聽不懂,溫鏡則是沒料到他知道的這麼多。裴師一定和爹娘,不,如今看應是舅舅、舅母,裴師一定和他們有淵源,但溫鏡以為充其量是舊交,但目前看來裴師不僅對當年的事知之甚詳,甚至連溫鏡想幹什麼都了如指掌。

  溫鏡沉吟:「旁人都不行麼?」

  「不行,」裴游風今日格外峻厲,「你以為天子是一個身份,誰是這個身份可以不論。但其實天子也是一個人,一人做事一人當,只有他自己金口玉言承認自己的錯處才算認錯,旁人說他錯都算不得數,他兒子也不算。」

  他疾言厲色:「旁人替他認錯總是招致議論,而但有一句議論,你記住,就不算洗清冤屈。」

  溫鏡長眉皺起:「誰人背後不說人,誰人背後無人說,議論總是免不了的。」

  「正因如此,」裴游風語重心長,「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防禍於先而不致於後傷情。萬事完備尚免不了議論,若不為聲名計,留下一筆糊塗帳,他日青史戳骨你恨不恨。」

  青史?史書怎麼了,溫鏡慢慢思索。

  …史書是不是會寫,從前有個將軍,皇帝發現他投敵叛國其罪當誅,將軍兒子逃出生天,幾十年後捲土重來,攛掇皇子弒君父上位從此飛黃騰達,憑此給將軍推翻了罪名。這聽起來…確實仿佛一家子沒一個好人,全踏馬是奸佞。至於真相,筆尖一推只會埋入青史煙塵。

  溫鏡醍醐灌頂,虧他還親口對裴玉露說弒君上位者都會被口誅筆伐,會被挑刺從頭挑到腳,若溫擎將軍因為他這一失足而被後世戳脊梁骨,裴師一言一針見血,他會恨死,真是沒臉下去見祖宗。

  溫鏡一揖至地:「鏡受教。」

  裴游風道:「你起來,」他轉向裴玉露,「他知道錯了,你呢?」

  裴玉露在雲裡霧裡還沒轉出來,雙唇翕忽道:「徒兒知錯,但是…如今仿佛無以補救。」

  天光大亮,朝陽初升,裴玉露的臉上卻全是灰敗之氣,裴游風將他拉起來:「有法子。皇帝出行怎麼也要到辰時,還有兩個時辰,你進宮,就說黑水靺鞨戰敗,首領暗養的死士要刺殺陛下,人在長安偶然被你擒獲,只是不知暗中還有多少死士蠢蠢欲動,為保萬全,你提出聖駕立刻到咸陽避禍,趁這個空檔,知情的人你叫你父親收拾乾淨。」

  他說得如此斬釘截鐵,一時間溫鏡都有些恍惚,是不是黑水靺鞨真派了死士來。裴游風還在囑咐:「屆時只說你父親收買的那些人是力戰刺客殉了國。去罷,你若應付不了叫簌簌陪你去,還有小穆,他也會幫忙。」

  游簌簌又翻一個白眼,而溫鏡則在想,小穆?

  忽然外頭兩道腳步聲漸近,溫鈺帶著扶風一前一後進來。溫鈺沒想到樓中這麼早有訪客,一一招呼過,溫鏡正想跟他通氣,一旁扶風忽然道:「今日東市沿延政門大街忽然戒嚴,回來很是費周章,幾位客人可否允我家主人先行梳洗一二?」

  溫鏡心中一動:「已經戒嚴?」

  「正是,」扶風不知堂中人為何個個面上著急,迷茫道,「我們回來的時候聖駕仿佛剛剛過去。」

  什麼?皇帝已經出發去了曲江池?裴玉露悚然一驚,脫口而出:「他們怕是防我!」

  為防止自家小侯爺泄密,兵貴神速先發制人,興平侯和貴妃竟然提前動手,早早兒地哄聖駕出了宮!

  皇帝到哪了?已經到曲江了麼?溫鏡倒抽一口冷氣,曲江池都是興平侯的人,他們此刻考慮怎樣騙聖駕暫離、怎樣善後,這些都是虛妄,他們恐怕要先想一想皇帝老兒是不是還活著!

  幾人對視,每個人的眼中都明晃晃寫著兩個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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