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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裡太乙峰是人人嚮往的道家聖地,是武林俯首的正道之光,而每逢夜晚,它終於只是一座山。

  一座廣袤的山。

  溫鏡和李沽雪緊趕慢趕,離開試劍壇主峰,翻過若水間,又往西南三百里,幾乎要出太乙峰地界,終於到達一座高峰,峰頂上好大一塊平地,兩人對視一眼,就是這兒,添霞坪。今日梅試終宴,太乙峰所有的客人齊聚試劍壇,一路過來所有的客居俱是一片昏黑,而添霞坪上的宮殿遠遠望去卻有一星燈火微明,映著窗上幢幢的人影和殿外樑上七輔雙杪的斗棋分外明晰。

  十二柱施闌額,斗拱重棋偷心,這是一座十分規整且隆重的三清殿,溫鏡和李沽雪雙雙深吸一口氣平復呼吸,悄無聲息地準備接近添霞坪這座莊嚴的主殿。

  正在這時,說不清是遠處風聲有異還是月色下一切動作都明明如晃,溫鏡察覺到有人!有不止一人,也在接近添霞坪!

  溫鏡疑惑地四處打量,這裡又與明逸臣逃走的方向相悖,哪裡來的人?還沒等他看到人或是想明白,在他身前半尺的李沽雪忽然腳步一滯,溫鏡跟著緩住身形:「怎麼——?」

  「噓,別出聲。」李沽雪邊說邊抓住他的手閃進樹叢,溫鏡用眼神詢問:你也聽見有人?李沽雪緩緩一點頭,接著又搖搖頭,又在唇邊比一個噤聲的手勢。

  什麼意思?溫鏡滿腦子問號,跟著李沽雪的目光投向不遠處的宮殿。緊接著,毫無預兆地,幾名黑衣人出現在在方才他們落腳的地方,幾人俱是黑衣黑面巾,打扮利落,身手奇詭,悄無聲息地朝殿中探去。其中領頭的一人已經接近大敞的殿門,只見他貓著腰偏頭聆聽片刻,右手貼著小腿一拔,一柄雪亮的兵器便出現在他手上。

  那兵器手柄漆黑,刃上寒光凜凜,三面邊刃直欲割裂靜夜,尖端一點寒芒閃爍,月光與殿中的燭光照上去俱是冷酷,無須接觸,看見這兵器的人都知道,它是一定要見血的東西。

  那兵器…竟然是一柄三稜錐。

  !!溫鏡呼吸急促起來,他見過這種三稜錐,這是曾經在揚州法源寺外殺過人的那種三稜錐!電光石火,溫鏡明白這夥人是來殺朱明的!不行!朱明不能死!明逸臣年紀所限對陽記能知道多少,關鍵還是在朱明身上,朱明要是死了那麼《幽九州計簿》的記載再無對證!溫鏡不假思索就要跳出去。

  他的手卻被牽住。或者說他的手一直被李沽雪攥在手中沒有鬆開,只是這時李沽雪手上加力將他拉回身邊,溫鏡急道:「我知道危險,可是朱明不能出事!」

  接著溫鏡看清李沽雪的神情,他的掌心雖然很熱,但是臉上卻很冷,冷得遙遠冷得厚重,溫鏡先是無措,而後回握住李沽雪的手:「朱明和我家裡真的淵源頗深,有空我再解釋,沽雪,我們一定得救他!」

  李沽雪轉過頭回望他,卻沒有動作,也沒有回答,神情絕不止擔憂他的安危那麼簡單,溫鏡愣住,忽然經年前的一幕出現在眼前。那時也有三名黑衣人,還有小傅,只是那時的小傅和李沽雪一樣,對溫鏡而言都是陌生人。陌生人一號在崖下腹背受敵,陌生人二號隱隱護著他站在山崖上,居高臨下地與欲取人性命的黑衣人對峙,冷冷道,他折在此處你二人還不能交差麼?

  還不能交差麼?交差,什麼差,當年廣陵鏢局是什麼差,只怕如今朱明就是什麼差,殺人滅口的差。

  於是溫鏡知道多說無益,月光下他不再言語,清清的眼睛看住李沽雪,李沽雪無言以對,兩人窩在樹叢中呼吸可聞,只是又仿佛隔著千山萬水。

  李沽雪忽然問:「一定要救?」

  溫鏡沉聲道:「非救不可。」

  「行,」李沽雪手上力道一松,輕輕與他十指交扣,又抬起來將他手指放到唇邊落下一吻,「你回去,叫你哥備好車馬,準備連夜帶朱明回揚州藏起來。務必做到毫無痕跡,記住了嗎?」

  溫鏡錯愕:「即刻回揚州?不是,你準備怎麼救?」

  李沽雪笑笑沒說話,又在他指尖親一親,隨即鬆開他的手。

  同一時間太乙主峰試劍壇,鑰娘終於穿越人群擠到溫鈺身邊,周圍依舊亂糟糟,鑰娘抬高嗓子問:「阿鏡呢?」

  溫鈺剛剛完完整整向苦痴大師和其餘幾位掌門敘述遇到袁惜鶯的始末,游簌簌在一旁替他輔證,聽得這一問雙雙搖頭,溫鈺環顧四周:「我以為他二人應與你匯合才是,難道去追明逸臣了嗎?」

  添霞坪。

  溫鏡幾乎是被李沽雪推搡一把,李沽雪沖他擺擺手示意時間緊迫,他無奈飛身離開。李沽雪望著他的背影笑一笑,轉過身時面目凝定,再無一絲笑意。

  殿中朱明剛剛換一身衣裳也換一張臉,易容之術經年未用多少有些生疏,罷了來不及精雕細琢,再晚一些恐怕祁忘風萬一來個封山到時插翅也難飛,不如——他一晃眼看見站在正殿明間的人。

  是一名黑衣人,那黑衣人不知何時進來,也不知來了多久,很是突兀,按理說朱明應當唬一跳才是,可事實上他卻並沒有現出多少驚惶的神色。他擱下手中包袱卷,四處看看,目光在窗欞上映出的影子和樑上等幾處停了停,苦笑道:「來了六個,掌殿看得起我。」

  正門進來的黑衣人並未接話只是問道:「掌殿問你這麼多年來是否見過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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