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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幹嘛來了?不是,你是怎麼找來這裡的?

  兩人原是分坐在茶案兩邊,聞聽此言明逸臣立刻膝行後撤一步跪直身,向溫鏡一揖:「那日在店中與公子一見如故,悵望許久未見再上門,因托人在城中詢問,百般周折才尋到公子蹤影。冒昧登門,實在唐突,特備了小店兩壇『忘憂』,望公子不棄。」

  望公子不棄,李沽雪在屏風後頭氣得七竅生煙:爺還活著呢,打主意打到爺的人身上?他轉眼又一看,折屏兩扇屏之間縫隙有限,只能瞧見這大膽狂徒在親自斟酒,殷勤得什麼似的,李爺眼睛都要瞪出來。

  明逸臣和他的酒,溫鏡請他進門的時候就已經看見,心裡非常不解,怎麼有人自己開個酒館還不夠,一天到晚往外送酒,這是什麼癮。說話間明逸臣已經揭開一隻酒罈的蓋子,一股酒香霎時盈滿室內,與他店裡氤氳的香氣很肖似,卻好像與那日溫鏡從白駒巷帶走的酒不太一樣。

  溫鏡看著面前澄澈的酒液一時沒說話。

  他不說話,倒酒的客人也沒說話,可是屋內卻並不安靜,不知哪裡吹來一陣風還是怎的,堂內的紅木貝母折屏一陣晃動,上頭搭的一件罩衣嘩啦啦地滑落在溫鏡手邊。

  幹什麼,鬧鬼嗎?溫鏡就差腦袋上掛顆黃豆,明逸臣向他舉杯笑道:「府上實在疏闊雅致,也不見下人…溫公子是獨自居住?」

  溫鏡點了頭卻並沒有著急與他對飲,忽然問:「我這地方簡陋偏僻,不知明老闆是向城中何人詢問得知?」勝業坊偏僻?那自然不偏僻。可是既然這位客人兜兜轉轉不肯言明來意,他這主人只好率先發問,單刀直入道,「你找我到底何事?」

  明逸臣面上微微驚訝,連忙擺手:「明某絕無惡意,絕無惡意。只是先前小店夥計多有得罪,其後,明某一直想請公子飲一杯賠罪,卻前後三回遭到公子拒絕。是小店的『忘憂』實在入不得公子的眼?」

  說罷他又讓一回酒盞,勸飲的意思十分明顯,溫鏡看他實在不肯罷休,抬手一飲而盡。

  見他終於飲下一杯酒,明逸臣笑得眼睛微眯,一邊擠出一隻酒窩,一邊又斟一杯,沖溫鏡低聲道:「那一日你自我店中離去便在近旁的客棧投宿,這不難打聽,前幾日你不是到客棧取過東西?若有心,這也沒什麼難打聽的。」

  他那酒窩不知道是想迷誰,反正是沒迷到溫鏡。溫鏡沒被迷到,反而還有點被油到。另外,你這不是跟蹤嗎?便態啊。

  屏風抖得跟篩糠似的。李沽雪心想吃了熊心豹子膽,他橫眉冷目又朝蒼黃衣裳的男子飛一記眼刀。這一看之下,李沽雪驀然一愣,這明掌柜借著倒酒,袖口遮遮掩掩對準了酒罈,藥粉簌簌而落,卻哪裡是單純地斟酒,分明是下藥!

  ??!這一個兩個的?找死嗎?先頭一個榮五,如今又冒出一個明掌柜,怕不是是嫌命長!哐地一聲四扇的大折屏應聲倒地,李沽雪自屏後閃身而出鉗制住明逸臣,直接一掌送他暈了過去。溫鏡一驚,說好的先探探口風呢?李沽雪卻一把抓起他的手腕,想將他方才飲下去的酒催吐出來,嘴上嚴厲道:「什麼人遞來的東西都往嘴裡送,我教過你沒有?清源洗濁散的時候你怎麼答應我的?」

  先前秦國夫人一張榜,後來白駒巷老闆一壺酒,徹底點燃他心頭一點戾氣。

  溫鏡見他臉色鐵青是真動了氣,連忙反手握住他的手給他看自己的袖子襯裡。袖子裡濕漬一片,原來方才他並沒有真的飲下,腕上一個花功夫倒進了袖中。李沽雪鬆一口氣,但是臉色還是很不好看,溫鏡便拉一拉他的袖子:「怎了?這酒有什麼問題?」

  李沽雪足尖踢了踢倒在一邊的明逸臣,一隻瑩白的小瓷瓶赫然藏在他袖口,一半藥粉倒進剩下的半壇酒,另一半還躺在瓶中。溫鏡去拾起來,擱在鼻尖聞了聞,當即皺了眉。

  好難聞。

  那股味道非常細微,但是在溫鏡堪比狗鼻子一般的靈敏嗅覺面前實在是無所遁形,他在明逸臣身上翻出瓶塞,一抬眼,李沽雪還杵在那cos冰雕,臉色非常臭。溫鏡低頭嘴唇一抿,略放軟聲音:「行了,人贓俱獲,直接告他一個擅闖私宅,好麼?」

  李沽雪喉嚨里哼一聲:「直接打死。」

  溫鏡眼睛一彎:「你看看外頭的天,夜入者才可格殺勿論,否則擅殺傷者,減斗殺傷罪二等;至死者,杖一百,徒三年,值當麼?」

  李沽雪當然知道不值當,可是人若是從他宅子裡扭出去告到京兆府,這事難免要傳到無名殿,難免要傳到韓老頭耳中,那他家裡藏一個人的事就瞞不住。李沽雪一時有些躊躇。其實按他的性子,直接押回拘刑司神不知鬼不覺地…他陰著臉,對上溫鏡仰臉看他的眼神,無奈道:「白駒巷我雖然沒去過,但是能開到滿長安都是分號,背後要說沒點什麼背景我都不信。咱在長安可是沒權沒勢,不一定——」

  正在這時,他目光落在溫鏡手上的小瓷瓶。

  準確地說,他的目光是落在溫鏡方才塞瓶塞時不小心沾在手指上的一點藥末。那些藥末黃澄澄的,好像一把濕漉漉的塵埃,又好像是想要用它的那個人身上衣裳的染料渣滓,李沽雪托住溫鏡的手湊近眼前細細查看。

  這形狀,這味道,李沽雪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先前他想當然地以為是什麼萶藥或者暖情藥,可這明明不是當中任何一種,這是三槐見枯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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