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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鏡一嘆,寫得好啊揚州府,他道:「倒很利落,說法也令人信服。」

  李沽雪心想,當然令人信服了,主筆的正是在下,辦事利落的也不是揚州府,而是無名殿。不過他也沒說,溫鏡又道:「一面廣發告示,一面派兵前往琉璃島,前一陣子疫病最厲害的時候倒沒見他們這麼利索。」

  李沽雪嘿嘿一笑:「阿月,慎言。」他拉著溫鏡,「聽說小傅跟著去圍剿琉璃島?」

  溫鏡點頭:「畢竟有個親身經歷的人做嚮導好過兩眼一抹黑,折煙方才不說了麼,州府一早來請的人,估計大哥也要一起——」

  兩人原並肩正走著,前頭突然從天而降一重物,砰地砸在地面。溫鏡回過神低頭看去,只見他們前面幾丈遠的地方面朝下趴著一個人,面目埋在青石路上,四周蜿蜿蜒蜒溢出一片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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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雙槽門,門板卡在上下兩道凹槽里的門,又叫格子門,就是推拉門,最早可考的圖像資料見於漢代宮描,最早的文字資料見宋代《營造法式》,因此推拉門並不是舶來品,是我國傳出去的,但是推拉門或者格子門講起來作者覺得有點出戲,因此換了個名字。

  第97章 九十七·最是墜樓人未老

  溫鏡二人原本從鳳凰街拐出來向南走,並沒有騎馬,一路行來時而喁語幾句,更多的時候是靜默。可這靜默是靜謐的也是親密的,令人心馳神往的,卻猛然間天上墜下一物撞碎了這溫情的靜默,震得溫鏡心裡突地一聲。

  李沽雪率先走上前查看,發現墜樓人是個女子,他並指越過那張模糊不清的臉在頸側一探,沖溫鏡搖搖頭,意思是已經咽氣。

  這…是誰?

  此地揚州本地叫小市西橋,剛出鳳凰街,還屬城北地界,住在這裡的人家非富即貴,街道寬闊,空無一人,牆內高宅樓閣,隱約是座繡樓,這墜樓人便悄無聲息地將性命交代在了這裡。李沽雪示意溫鏡噤聲,這種情形,一個大活人掉下來,這許久過去樓上還沒動靜,不是有人將她推了下來而後逃了就是她趁著沒人自己跳下來。

  溫鏡看著地上的屍身忽然心裡一動,他蹲下身捻住了那女子又寬又厚的衣領。這女子身上的衣服很奇怪,帶著一圈兒尋常氅子上常見的毛領,立得老高,誰在自家繡樓上穿這麼厚?溫鏡正是瞧這衣裳奇特才捏在手裡查看,衣領一掀,他「啊」一聲。

  卻見這墜樓而亡的女子,頸子後頭大片大片的皮肉外翻,新傷舊痕縱橫交錯,是…也是患過赤瘢之症。

  溫鏡和李沽雪交換一個神色,將那張臉稍稍抬起來看了看。正如折煙一般,這名女子也是病症發在面目和脖頸,只是折煙身上的膿皰早就消去,傷口也已癒合,新生的肌膚雖然凹凸不平表面顏色鮮紅,而這個女子的傷處有的深的地方已成了紅黑色,膿血遍布。

  可怖極了,溫鏡低著頭沒言語。這墜樓的女子露出來的半邊臉,雖然不復白嫩,但是瞧得出眉目婉約秀麗,閉著的眼睛長睫細細,擋不住的稚氣未脫,看上去年紀還很輕,或許真的和折煙差不多大。

  李沽雪一覷他神情,嘆口氣解開身上袍子將遺體遮住,四周瞧瞧:「我去叫門。」

  卻不必他找上門,這女子的家人先尋了來。先是些家丁僮僕疾奔而至,接著是眾人簇擁的幾位主子,最當中的是一位老夫人。溫鏡微微訝異,這家人…這家人面善啊,這不正是當日琉璃島「齋日」前去進香的那家人麼。

  老太太一見到地上的屍身和血跡,駭得退後兩步,而後踉踉蹌蹌撲倒在地,哭道:「阿梨!我的阿梨!」

  人群中一名高個的中年男子神情也是悲鬱,沖溫鏡和李沽雪拱手:「敢問兩位是路過?小女是何時出現在此地的?」

  溫鏡解釋:「我二人自鳳凰街尾往太平橋去,行至此處不足半刻鐘,令愛,」他頓了頓,沒提人家閨女當空一躍重重砸在地面的慘狀,只道,「她當時已臥在路旁,我們瞧這大冷的天便上來查看,沒想到已經…老丈節哀。」

  兩人又低聲交談片刻,原來這中年男子是牆裡頭這戶人家的家主,名叫曲誠,墜樓的是他獨生女,溫鏡問了,果然轉過年去才十五。曲老丈一面招呼家僕扶住哭得死去活來的幾名女眷,一面與溫鏡講起阿梨的生前事。

  阿梨從小便是美人胚子,生了赤瘢之症這樣影響容貌的病自然心急如焚,恰逢有海上什麼寺的白衣僧人上門奉藥,阿梨一試,果然緩解許多,好轉的時候甚至皰疹幾乎盡除,皮膚細白光滑更勝往昔。

  曲老丈一嘆,阿梨當時喜不自勝,家裡老夫人又原本就篤信佛教,立刻就將城中布聖水的一名師傅奉為座上賓。那師傅進言,說聖水可不能停,須得日日敷用才好,阿梨於是日夜敷用,可是效力卻越發不濟,萬不能與最初的成效相媲美。

  養在深閨的小姑娘,花兒朵兒一般的小姑娘,單純地以為是病症反覆,家裡還特地為她到海上求來更多的聖水,於是變本加厲,曲老丈說,她有時一整日旁的不干,只閉著氣連續將整張臉浸泡在聖水中。

  溫鏡握著采庸的手一緊。當時城中分發聖水的白衣僧人是聖蕖,摻了丹砂、胡粉的東西,怎經得如此大劑量、長時間的接觸,想來這阿梨見身上可怕的病症一日日惡化,積重難返,終於在這個晌午,一時沒想得開,裹著高高的領子擋著臉從樓上跳了下來。細瘦的脖頸和腕子埋進雪地里,不知能不能換回一張乾淨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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