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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鏡腦中回想起她也是這樣細聲細氣地跟她已經死去的玩伴兒說:「小乖乖,你疼了吧?」腦子裡一陣發麻,忙也跟過去:「霞兒姑娘,這是玉梅,他胸前受了很重的內傷,但也只是受傷,能養好的。」

  你可千萬別以為他快死了,也別看人家也長得可以,一個高興一下子給做成「朋友」。

  霞兒奇怪地抬頭看看溫鏡:「當然能好了,沒有我修不好的,」她又轉向玉梅,似乎是想親近,又覺得玉梅害怕她,很有些無措,「玉梅哥哥,我能幫你看看嗎?不疼的。」

  一個「修」字說得溫鏡心裡七上八下,李沽雪在一旁道:「讓她看看,」他走近溫鏡身邊,低聲道,「修復內臟,她比我會。」

  人是什麼,人又不是自行車,又不是鍵盤,怎麼修,溫鏡真的聽得一個頭兩個大。

  只見霞兒一樣撩開玉梅的前衫,細細的手掌覆了上去,輕輕巧巧地這兒摸摸、那兒摸摸,還比劃了比劃,接著她手一揮,革布卷嘩啦地鋪開,又從懷中摸出幾隻瓶瓶罐罐,歡歡喜喜地安慰玉梅道:「可以修,睡一覺的功夫就修好啦。」

  看玉梅的表情則完全沒有「就好啦」的意思,溫鏡覺得這個幼崽馬上就要被另一個幼崽嚇暈。李沽雪這時手肘撞了撞溫鏡,悄聲道:「這邊兒幫不上忙,我再去問問泡澡那位。」

  溫鏡點點頭跟上他。

  這回換李沽雪無語,他原意是說他自己去問問,你不是最緊張這些個小崽子了麼,這麼要緊的傷要治,你不看著嗎。

  李沽雪是有要緊的話想問榮五。榮五說「鋪子裡的,莊子上的,都料理妥當」,可是據李沽雪所知並非如此,昭雲別院一眾的僕婦小廝還都在枕鶴手底下審著呢,按榮五斬草除根以絕後患的性子,怎麼都算不得「料理妥當」。

  「咳咳,勞駕,」李沽雪又往榮五眼前支棱,「你知道昭雲別院嗎?」

  榮五單純地點頭:「知道,我家。」

  「好,你家,」李沽雪揚一揚眉,「如今你這主人在此,敢問貴府上灑掃看門的活計所託何人啊?」

  「沒人,下人們吃了我的十日連生散,都是要死的。」榮五跟夢遊似的開口,他神色又天真又嫵媚,他說話又殘酷又冷血。

  李沽雪卻暗道不好!十日連生散不是榮家的東西,是江湖上六十年前為禍一時的聖毒教遺毒,聖毒教臭名昭著,假稱女媧後人有蟜氏,專門鑽研一些偏門的烈性毒術,在江湖上很是興風作浪了一段時間,是邪門歪道中的邪門歪道。

  十日連生散便是聖毒教最匪夷所思的一種毒術,相傳是南疆九十九種毒蟲毒草煉製,再融進要下毒所害之人的指尖血,一人也可,百人也可,十日之後,中毒人全部肢體潰爛而亡,這十日間接觸過他們的人運氣不好的話也有可能中毒,輕者終生病痛,重者連累性命!

  昭雲別院的下人若是真的中了這毒,枕鶴還在審他們!枕鶴雖是個謹慎人,但十日連生散在江湖上消失已久,未必會察覺。李沽雪心裡一緊,不行,要趕緊去信提醒他們。

  去信卻也容易,只是…李沽雪連嘖兩聲,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對溫鏡道:「哎呀真是無毒不丈夫,我問完了,你還有什麼要問的麼?」

  溫鏡奇異地聽出了另外一層意思,敏銳地一抬頭:「嗯?你有事要去哪麼,有什麼東西落在房中了?」

  李沽雪腳下一頓,面上裝作混不在意道:「我去看看你的心頭肉,」他摸了摸鼻子,「那群小崽子,我去看看餓死了哪個沒有。」

  聽了他胡謅的藉口,溫鏡絲毫沒有疑心,以為他就是放心不下那群孩子要去看看,他無意識地對著李沽雪彎一彎眼睛,直弄得李爺腳步有些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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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老李嘴裡有實話嗎?很少。

  第58章 五十八·仍有黃金上帶圍

  溫鏡瞧不遠處的霞兒十隻纖指在玉梅胸腹間上下翻飛,而玉梅仰臥在地上,腦袋旁邊正熏著一隻小爐,薰香的煙正裊裊升騰,人是沒有知覺的。

  微微俯下身,溫鏡低聲問榮五:「怡花班,是什麼地方?」

  榮五天真地眨眼,答得沒什麼磕絆:「我養雛兒的地方。」

  縱然是怡花二字早已泄露風塵氣息,溫鏡心中還是一緊。所以、所以玉梅小小年紀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皆透著股婉順的味道。是了,眼前這位可不就是做的這等營生。他眼下是純真如稚子,忘卻前塵,張口閉口跟說別人的事兒似的,但其實都是他自己的事。他殺的人,他開的伎院,各地搜羅幼童,不分男女地從小養著,歌舞樂器教好就等著長大了供人賞玩,關鍵時刻想殺就殺說棄便棄。

  殺人者恆被殺之,有的人總不把別人的命當命,可能是別人比他地位卑微,可能是沒有他富有,也可能是武功不如他高強,他便不把別人的命當作是命。

  說到底,這類人的眼中只有他們自己。

  人為了自己有毛病嗎?也沒毛病,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但是為了自己去害人,總是另當別論。

  李沽雪回來得很快,回來的時候看見溫鏡頎長的身影直直立在殿中,臉孔陷在立柱銅雕的陰影里,凝視榮五的神情異常嚴肅。他這個冷硬的側臉令李沽雪沒來由地心裡一空,仿佛是有些神志剛剛衝破魅香帶來的混沌,轟然在李沽雪心裡砸了一個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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