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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幾瞬功夫小姑娘縫好傷口,溫鏡餘光看見那傷口被處理得平整非常,不仔細看得話簡直難以辨認。他又看見小姑娘掏出一條巾子仔仔細細擦拭屍身,嘴裡哄道:「好些了嗎?已經修好了。只是,唉,只是你這衣裳還是濕的。小乖乖,你冷不冷?」

  屍體冷不冷溫鏡不知道,但他知道他自己反正是怪冷的。他忍著寒戰蹲下身,手捏住那具屍身的衣領子,春山訣溫熱的內息緩緩釋出,寒水一匹羅綺,晴日百尺春風,不過眨眼間河水浸透的衣裳被蒸乾,不僅干而且還暖烘烘的。

  那小姑娘不盯著屍身了,也沒再盯著溫鏡的臉,而是盯他的掌心。溫鏡默默地收回手掌,並且有點想把手藏在背後的衝動。他清清喉嚨打破安靜:「接下來呢?」

  許是他幫著弄乾了衣裳,那小姑娘終於開始跟他說囫圇話,她道:「接下來,她,」她伸著胳膊在屍身的腦門上輕輕敲兩下,「她這裡還有些髒東西,須洗乾淨。」

  …溫鏡故作鎮靜,只作尋常口吻:「這裡怎麼會有髒東西?要怎麼洗乾淨?」

  「那邊,」小姑娘手一指殿中,「泡一泡就好了,她是生了病,都是瘟神害的。」

  嗯?什麼瘟神?難道是說這小姑娘生前生了疫病?可是她不是受傷落水而死的麼。而且什麼疫病…只生在腦子裡?溫鏡猶疑地問:「她是怎麼死的?」

  小姑娘睜著異常淺淡的眼睛看了他兩眼,道:「生本無生,死本無死,生死二途,本無彼此。」

  「什麼?」

  「有的死者,只要肯花功夫好好待他們,他們一樣可以和你交朋友,和活著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分別;有的生者,即便他們還活著,也一步不能踏入人間,一眼也看不見朝花流霞,又和死了有什麼分別?」

  溫鏡覺得這個實在屬於是,是哲學的範疇。聽這麼稚嫩的童聲講這些真是說不出的怪異,他想了想決定深入淺出:「為何有的生者不能看見你說的那些景色?」

  小姑娘細瘦的胳膊摟著地上的屍身,也就是她的「朋友」,聞言神色有些怪異,只道:「不能就是不能,」她艱難站起身,「我要帶她去治病。」

  溫鏡沉默地從她手中接過她的朋友,示意她帶路。

  倒不是咱們溫二公子一夕之間膽子變大,而是他忽然品出了所謂「有的生者」到底為何不踏人間地界,不見人間美景。這說的仿佛正是三途殿弟子自己。他們晝伏夜出,連駐地都設在地宮之中,或許並不是此間弟子們生性喜歡這樣,而是三途殿規矩如此,他們不得不從。

  他看向在前頭一步遠帶路的小姑娘,催眠自己,別害怕,她只是個渴望出去走走、渴望朋友的小姑娘罷了,或許,他又看向懷中其實或許同樣是這樣的一個小姑娘。溫鏡不自覺聲音轉柔,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聲音悶悶的:「我名曦霞。」

  溫鏡沒太聽清,問:「取自金陵城外棲霞山麼?」

  小姑娘猛地轉過身:「不是,是羲和寰宇,昀昭赤霞。」

  溫鏡念了兩遍,由衷讚嘆道:「好名字,」他又看著懷中的小姑娘,問,「她呢,她生前叫什麼名字?」

  名叫曦霞的小姑娘沒說話,她就這麼保持著轉過身的姿勢盯著溫鏡。盯了幾瞬,她才慢慢開口:「我說了,並沒有什麼生前和死後的分別。」

  她一張小臉兒崩得緊緊的,有些執拗的模樣,溫鏡遂好脾氣地改了口:「是,那你的這位朋友叫什麼名字?」

  曦霞終於滿意,轉身繼續往殿內行去,邊走邊道:「她沒有名字,朋友們都沒有名字。」

  嗯?那為什麼你有名字呢?你們不都是三途殿的弟子嗎?

  小姑娘兀自嘟囔道:「你們人真奇怪,總是要分個生和死、人和鬼的,不累嗎。」

  不…溫鏡麻木地想,我我我,我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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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生本無生,…」宋·釋祖珍《臨終偈》原詩:生本無生,死本無死。生死二途,了無彼此。

  放心!!!咱們正經武俠不是仙俠,沒有鬼der

  第52章 五十二·晚隨鬼渡水燈微

  什麼叫…「你們人」?

  目光不動聲色地落在小姑娘身上,溫鏡木然地想,我們人真是太脆弱了,動不懂被嚇得神經都要衰弱哦。

  忽然他目光一凝,這小姑娘,他發現這個曦霞,她的頭髮怎麼好像是染的?垂在背後的髮辮黑烏烏的,紅繩繫著的部分也是烏黑,但是貼著頭皮的那一層,怎麼好像有一層白髮茬?

  兩人此時已行至殿中,已然可以感知到火盆高熱的溫度,曦霞停下來,她仰起頭看向懸在上頭的銅缸,拍手道:「好朋友,幫幫忙。」

  清脆的童聲和著擊掌聲在這殿中分外突兀,最近的四名桃紅袍子突地睜開眼飛身而起,一人一個角,將那座大浴缸似的銅缸取下來放到地上。根本沒有重物落地的聲響,四個桃紅袍子也根本沒顯出吃力,動作又快又麻利,架起的好似壓根兒不是銅製的而是紙糊的,他們輕手輕腳放好銅缸又默不作聲站回去開始閉目養神。

  。真、真厲害,溫鏡還沒來得及贊一句技藝精湛,他的注意力被銅缸里的人吸引。銅缸里有兩個人,這近前的這一位,這不是榮五嗎?

  榮五隻露出一個頭,周身赤著浸泡在一種深紅色的、有些透明的液體裡,頭髮已經變成了兩個揪揪的髮式,垂在缸外,溫鏡問:「姑娘…敢問這兩位也是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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