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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哥便哼了一聲也歇了正經模樣,乾巴巴道:「…但願你這崽子一輩子吃穿都不愁,身邊有人陪。」

  …行吧,這就靠譜多了。溫鏡從四方桌上撐起頭,看了他哥兩眼。

  他這長兄名叫溫鈺,就是一落地那個名喚阿鈺的少年。也是這個少年,帶著溫鏡和姐姐弟弟千里逃亡,一路從居庸關逃到揚州。

  穿越這回事,溫鏡本來不相信,直到有一天真真切切落到他自己頭上,他不得不信。更難以置信的是別人穿來,王侯將相,出人頭地,三百六十行,行行技能點滿,搞家業的,搞王位的,帶兵打仗的,工業革命的,溫鏡呢,就很煩。一落地,爹娘就是投敵叛國的奸賊,他自己呢,本科學的聲樂,平時在酒吧當個駐唱,最大的技能就會彈吉他。他很煩。

  兩眼一抹黑,幹啥啥不行啊。

  溫鏡回想起剛剛穿越到這裡時的情形,低頭一看,原本修長有力的手縮水了好幾倍,五根指頭又細又瘦,手腳都一樣,差點厥過去。他不僅是穿越,還穿越到了一個小孩子身上,頂多五六歲,實打實的,手無縛雞之力。

  五六歲的溫鏡被溫鈺拽著悶頭狂奔,溫鈺拽著他,還要抱一個小的,起先還有一匹馬,後來只能徒步,風餐露宿不是最要命,最要命是不停地有人追襲。

  刀劍不長眼,但是拿著刀劍的刺客是長眼的,他們變著花樣兒地把手裡傢伙事兒往兄妹幾個身上招呼。溫鏡躲在溫鈺身後,看著他一個半大的孩子,幾乎跟手上的長柄刀堪堪一般高,左揮右舞,硬是沒讓這些刀劍傷到溫鏡一根汗毛。

  忽地溫鏡似有所感,回頭望去。

  那是什麼?

  破空而來的…銀光一閃…鋒利又嗜血的…

  說不清為什麼,興許是知道如果面前這個少年倒下,那麼自己斷斷不會有活路,溫鏡身體一撲,替溫鈺擋下從背後襲來的暗箭。

  再醒來時他躺在一張床上——說是床真是抬舉了這塊小小的木板和勉強算是一整片的薄布。渾身好像被拆了又重組似的,酸疼酸疼的勁兒從骨頭縫裡往外鑽,一呼吸五臟六腑都是麻的,一抬眼,他看見頭頂上腐朽的一截木頭,再往上層層疊疊的霧蒙蒙一片,仔細一瞧,是蜘蛛網。

  四面是真·家徒四壁,甚至連「壁」都沒有,他伸手摸了摸,四面是薑黃色的、細細的杆子混著泥紮成的玩意兒。二十一世紀城市青年溫鏡,第一回 知道原來世界上真的有茅草屋,茅草混泥砌牆蓋成的屋。

  他於是知道,之前的古戰場和襲殺不是一場夢,女人的聲音也不是。

  他衝著空無一物的屋子發了會兒呆,忽然發現這屋裡不止他一個人。靠里的床鋪上隆起小小一團,溫鏡剛才以為是一坨鋪蓋被子的,這時他才發現,那是個小嬰兒。

  …這是誰的娃?不,我這是在哪?我…又是誰?

  還沒等溫鏡昏昏沉沉地想明白,吱呀地一聲,房門推開,走進來一大一小兩個小男孩兒。大的約莫十二三,就是溫鈺,小的估計跟他現在這身體差不多大,兩人都是粗布短衣,灰撲撲、髒兮兮。

  看見他醒了,小的驚喜得呀出聲,幾步搶到他床邊,細瘦的小手抓住他的:「二弟弟你醒了!你可算醒了…還疼不疼?」

  二弟…二弟弟?溫鏡恍惚好像聽過。

  他混沌地聽著這孩子又絮絮說了一大堆,說阿鏡你昏了兩日,可急死我了,你怎麼就…嗚嗚嗚。說到後來這孩子竟哭出聲來,又在笑,又哭又笑,又問他渴不渴。

  所以我就是二弟弟,現在名中還是有個鏡字,只是不知道和之前的一樣不一樣。

  小孩子聲音清脆,溫鏡注意到他雖然也是不知餓了幾天的模樣,但比起溫鏡看的自己的手,這孩子的手明顯要細白些,手掌纖細,指肚瑩潤飽滿。後來他知道了,這小孩不是個小男孩,是做了男裝短打辦的女娃,是他的姐姐溫鑰。女孩子的手,總是香軟細膩一些的。

  這情形…他清清嗓子開口問:「爹娘呢?」

  兩個孩子齊齊變色,他姐姐一把捂住他的嘴:「噓!你昏了一場忘了?!可不敢說!」

  「二弟弟,往後出去可不敢提爹娘,」女孩子顫聲忍著淚,「上月溫家軍一面抗擊黑水靺鞨,一面躲避朝廷緝拿…爹爹戰死,阿娘跟著去了…往後、往後只有咱們了!」

  …

  溫鏡從前沒有兄弟姐妹,不知道手足之間該是怎麼個互相照拂法,但他覺得他現在的兄長和姐姐,大約也不差什麼。

  他記得很清楚,當時溫鑰抓著他的手抹眼淚,床上另一個小的聽見哭聲也跟著哇哇哭起來,滿屋子只剩下門口的少年沒哭,卻也紅了眼睛。他站在那兒看過來,那目光乍驚乍喜,又慶幸又沉重,又欣喜又有些無言。

  那副神情那張臉,和這會兒桌子對面敲著筷子給溫鏡過生辰的青年慢慢重疊。

  算而今,他來到這裡已經一十四年。寒來暑往,他一天天長大,恢復了現代時的身高,而父母親的事還是一如既往地不可提,他兄長也好似沒什麼變化,經年如一日地看著他。

  想到這裡,溫鏡抿唇一笑:「行。偕說完了。月呢?」

  溫鈺還了他一個白眼:「你生在夜裡,我記得清楚,正是一個又大又圓的滿月。」

  溫鏡揶揄道:「哦?記得夠清的。這麼盼著兄弟?在產房外頭徹夜候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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