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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松竹一漫無邊際地想。
「還沒吃過景光做的飯呢……有些想念。」
若松竹一身體不受控制地咳嗽了幾下,煙霧的影響比他想像的要大一點……果然不能純看理論,實踐上可是吃了不少虧啊。
不過沒關係,拆掉眼前的東西已經夠了。
他舉起手臂,手裡還捏著工具刀,費力地擦了擦汗,金色的頭髮早就在高溫的烘烤之下被汗水浸濕了,若松竹一迷迷糊糊地看著樓層底下的同期。
開始有些發暈的視線已經不太能夠看清楚同期們的具體動作和表情了,大概只能看出三個在動的輪廓。
「火柴人景光和火柴人研二可千萬……要抓住另一個火柴人啊……」
嗓子也已經開始發乾,勉強能夠擠出幾個音節,卻沒有人能夠聽清像氣音一樣的話。
「不能剪這一條!」
又急又快的聲音在腦海里響起,卻清晰地像是在耳邊一樣平地落起一道驚雷。
若松竹一從快要睡著的狀態里被驚醒,手下的刀差一點就要剪下一根黑色的線。
他重重地喘了一口氣,挪開了刀尖,在此刻悶熱的環境中驚出一身的冷汗。
身上的衣服濕得現在就能擰出一把水。
是從沒有聽過的少年音……卻還是很熟悉,就像是能在最近聽到的一樣。
若松竹一甩甩頭,儘量保持住清醒,開始剪最後的幾條。
「那個笨蛋——」松田陣平被兩個人架住,有點無力地垂下手。
「……快給我……下來啊!」
另外兩個人都握緊自己的拳頭,掩飾當前不平的心情。
他們都無法阻止若松竹一此刻的行為,就算是現在站在他的身邊也不能。
——因為如果是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會沒有任何猶豫地做出像若松竹一這樣的行為。
在樓下著急進行救援的其他人也同樣如此,大火喧囂的場地,此刻全異樣地保持沉默,只留下水聲和火焰燃燒的簌簌聲。
好睏……
若松竹一掙扎地撐起眼皮,周圍的煙霧實在太難以忍受了,感覺自己的肺里也都充滿了渾濁的煙霧顆粒。
「咳……咳咳咳……」
若松竹一捂住嘴。
好吧,有點玩脫了呢……
還有一點困。
好想回去好好睡一覺啊。
不行……還剩下最後兩根。
若松竹一熟練地轉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刀尖,往手臂上狠狠地劃了一下,鮮血早就已經淋滿了手。
粘稠的觸感,並不好聞。
若松竹一覺得自己果然還是很討厭現在的味道。
手上的痕跡有深有淺,斑駁不一,橫豎不一,下手的跡象一點也不規整,卻能明顯看出一個逐漸變深的過程。
疼痛換來眼前短暫的清明。
咔嚓。
隨著最後一聲剪斷的聲音響起,線條應聲而落,垂墜在盒子地面。
一直縈繞在耳邊的滴答聲終於停止在0:01處。
同時,若松竹一臉頰下掉下一滴汗珠,砸在地上,發出滴答的最後一聲。
——沒有發生任何錯誤操作的爆炸。
堪稱教科書式的經典操作案例。
成功了。
終於……還剩下最後一步。
若松竹一顫抖著手按著地面,把自己坐著的身形從地面上撐起來。
腦內的痛覺感受器此刻連手臂受傷後二次裂開的劇痛都感受不到。
撐著地面的手在發力的情況下仍舊止不住地顫抖,若松竹一能感受到手臂上緩緩流過一些液體。
不知道是汗還是血液呢……
還不是放棄的時候,這種低劣的炸彈不拿出去的話……在此刻高溫受熱的情況下儘管拆除了還是存在爆炸的風險……
要把……要把它扔出去。
樓下有人發出疑惑:「拆完了,他怎麼還在往外跑?」
松田陣平:「這種高溫不穩定的環境……沒有正規渠道拿到手的炸彈十有八.九會重新爆炸。」
「即使是,在炸彈已經完成拆除的情況下。」
若松竹一往打開的窗戶外面挪過去,他順便看了幾眼樓下的情況,火勢逐漸縮小了——有幾個熟悉的救援人的身形試圖爬進來。
但火仍然還有一定的規模。
屋裡頭的煙霧濃度高得驚人,他沒有這個時間在這個地方等救援人員過來了。
待在這裡只有兩個結果:
要麼就是炸彈不穩定爆炸,所有努力全白費。
要麼就是被高濃度的有害氣體熏死,僥倖被救下來估計他也沒有睜開眼睛的資格了。
必須、必須要往窗外……
……跳下去嗎?
若松竹一閉著眼睛摸索,試圖在腦海里重現當初剛剛進入孤兒院時的景象。
——樓下還有個池塘,可以一試。
若松竹一剛這麼想完,撐著自己全身力氣的手臂就一軟,整個人摔在地上。
不行。
竹一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了。
高強度的精神緊繃之後很容易在突如其來的意外之中徹底崩潰,就像是被戳破最外層的氣泡一樣。
嗚……真的……好疼。
若松竹一趴在地上,全身都是明顯的疼痛,已經讓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疼了。
……爸爸……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