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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凌雲記得宋朝的學士院設置是按唐制,除去翰林學士,裡面還有醫官、群工在此當值,因在禁中,如果沒有內臣宣召,他們不能隨意進入內庭,所以院門外又設有復門。然而即便此時往來學士院的閒雜人等很多,唐凌雲還是一眼認出他們此行要找的人,那位徽宗時期的天才畫家。
王希孟穿一身簡單的素色衣服,正在院中翻曬地上顏料。
領路的宮人將眾人帶到王希孟身前,他也沒抬頭。林輝耀推近視角看他,發現他身上到處沾著顏料,畫家人設做得很細節。
「你們要找的,便是這位了。」宮人 NPC 交代完畢,不等趙令呈他們回應,兀自轉身走了。
林輝耀一下忘記對方是 NPC,還匆忙向後補了句:「謝謝您。」
就是這一句沒必要的道謝叫蹲在地上的王希孟抬起頭來。
通過趙令呈的視角,唐凌雲在屏幕外對上那雙極其清澈透亮的眼睛。眼睛的主人左右掃視了一遍眼前三人,轉又低下頭,擺弄他那些石頭。
王顏呂性子急,忙道:「王大人,我們來交任務。」
「區區一個畫學生,擔不起大人之稱。」王希孟道。大概因為角色設定是十八九歲,他的語氣雖然老成,聲音聽上去卻很清脆。
「那我們怎麼稱呼您比較好?」王顏呂的隊友問。
「本就是萍水相逢之人,不必討要稱呼。」王希孟拍拍手起身,目光看向王顏呂手中的畫軸,「帶的什麼畫?」
「《孔雀圖》之二。」王顏呂神情得意道。
「之二?」
「正是。我這位同窗,」王顏呂一把攬過趙令呈的肩膀,「去年我們畫學命題作業,他在艮岳等孔雀開屏等了一天一夜,畫下一組圖,共三幅,分別為孔雀開屏的三個階段,獻給官家那幅是之一,我手上這幅是之二。」
「哦?」王希孟的眼睛似是被什麼東西點燃,更顯明亮,「去內室,展開與我看看。」
就是現在!
在王希孟轉身要往內室而去的瞬間,唐凌雲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她連忙拍了拍林輝耀的肩膀,語速飛快道:「下面我說什麼,你跟著我念什麼。」
林輝耀從她拍自己的力量中感知到情況緊急,道:「好!」
遊戲中,趙令呈趕在眾人進內室之前大聲喊道:「且慢!」
王希孟頓足看向他。
「王顏呂偷了我的畫!」趙令呈道,「他沒有交任務的資格。」
王顏呂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學生家境貧寒,孔雀圖本是畫來換些錢用。」趙令呈道,「未料竟被同窗偷走,按宋律,偷盜滿五貫,可判極刑。」
這下,王顏呂身邊的隊友也目瞪口呆起來。
「你、你、你有什麼證據說畫是我偷的?」王顏呂結巴道。
「這還需要證明嗎?就連畫學博士米芾獻給官家的圖,也是自己從相國寺斥資買來。我是畫作者,此畫並非我贈予你,不就是你偷的嗎?」
「畫明明是你送給王顏呂的,我可以作證。」王顏呂隊友幫腔道。
「你是他隊友,你當然會幫他脫罪。」趙令呈道。
「那你為了搶任務進度,當然也會故意狡辯撒謊。」王顏呂道。
唐凌雲注意著王希孟表情,適時保持沉默。
林輝耀沒接到她下一步的「指示」,有些擔憂地在隊伍里問:「我們沒有證據證明他偷畫,會不會被說污衊啊?」
「沒關係,他們也沒有證據證明這畫是你送的,都在狡辯而已。」
「可這樣,王希孟會不會——」
遊戲裡,王希孟眼睛裡的光亮還在,只是此時已經變成寒冰。
「習畫之人,畫工畫技固然重要,人品更重要。」王希孟道,「同是弄墨之人,文人地位自古高過畫工,因文人自詡熟讀經書,擅長以文字蠱惑他人,便自認道德高潔。他們覺得丹青不過是閒暇之餘的雅好,畫工自然無法與他們相提並論。須知,天下最好的畫工,必得是心性純良之人,否則單靠一支畫筆,如何能捕捉與描繪這世間諸多美麗。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畫者能言之一二。」
「好見解。」王顏呂隊友即時拍了道馬屁。
「你們幾人手握上好畫作,卻在此紅口白牙地爭著偷盜之事,簡直玷污作品!」王希孟怒聲道,「我作為此任務的交付 NPC,正式沒收這畫作,今後,該畫不再具有證明任務之效用。」
「啊?」王顏呂大驚失色,本來想上前爭取機會,只見王希孟向外一招手,立刻有兩名 NPC 宮人上來一把搶走王顏呂手中的畫軸,王希孟接過畫,頭也不回地大步走進了內室。
這一番急轉直下的變故讓王顏呂及其隊友很不知所措。
王顏呂隊友直接對趙令呈開罵:「兄弟,你這手玩得真髒。」
「我髒?」林輝耀道,「都直接綁架了,論髒,我可比不上幾位。」
「這下好了,大家都玩完。」王顏呂泄氣道。
三人交談時仍聚在院子裡,沒過多久,又有兩個 NPC 宮人進來,請他們離開。
「就你小子會投胎,投胎到官學學生,還以為拿了個好身份,沒想到居然這麼多限制。」王顏呂隊友道,「還是老百姓自在啊。」
「我也沒想到啊,我以為皇宮地圖很精彩。」王顏呂道,「可以認識些達官貴人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