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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要多問,快走,別等你師父親自來收你。」
「我師父?」
「你還不知道你師父是誰?」
唐凌雲這時依稀能看清楚葉展視角下那人的長相,礙於他黑白色的遊戲畫面,她只看得出對方身穿朝服,頭戴官帽,腰間佩玉,品級應該是三品往上。此外,這人長相中正,眉宇間都是正氣,令唐凌雲感到一絲說不上來的熟悉。
「你能把視角推近一點嗎?」唐凌雲問。
「推不動,已經是極限距離。」葉展說。
「我知道你是赤狐的朋友,」那官員道,「看在它的——」
「大人,官家找你。」一位侍者模樣的人進入畫面。
「知道了,這就去。」交代完近侍,官員轉對葉展說:「你們進度委實有些慢,若你再出事,赤狐的隊伍就完了。」
「能不能——」
「不能。」官員不由分說道,「大宋不是只有你們這一支隊伍,你沾赤狐的便宜,得到這一特殊身份,你們隊已有兩處優於他人的地方,卻至今沒在排行榜上占得個名次,實在浪費。」
葉展無話可說。
「赤狐封印未除,此地對你來說太過危險,聽我的勸,快快離開。」話畢,官員轉身要走。
「您是不是王安石?」
話是唐凌雲問的,她始終沒找准觀看全息影像的最佳角度,但她知道葉展耳機上麥克風的位置,她在最短的時間內用最快的語速對準麥克風,問出了關鍵一題。
葉展只感到耳畔吹過一小股熱氣,沒有人曾離他這樣近。
遊戲裡,前方官員頓足,沒有回頭,就在唐凌雲以為自己不會聽到他回答的時候,卻聽他說:「你是赤狐?」
「您知道我?」
「我知不知道你不重要。」官員道,「眼下對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保命,在你封印未除之前,切莫隨意走動,須知,這城裡到處是想置你於死地之人。」
「為什麼他們要置我於死地?」
「你該自己找出緣由。」官員道,「回去吧。」
「您還沒告訴我,您是不是王安石——」
「我是。」
「之前我見到蘇軾、沈括他們都說受故人之託照顧我,您知道這位故人是誰嗎?能不能告訴我?」
「還是那句話,箇中答案你該自己去找。」王安石道,「大宋不是一部小說,你雖得到特殊身份,但你並不是主角,在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也就是說,每個人都是主角。上元節過後,你的存在將會被更多人知道,處境會更危險。先保住小命,上了榜,去醴泉觀找我。」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唐凌雲還想再接著問,只見王安石伸手往右指了指,葉展的視角隨即一陣劇烈動盪。
等畫面穩定下來,兩人再看,遊戲裡的鬼道士已經被揮離了宣德門城樓,落到御街一艘雜技藝人騎坐的旱船上。
唐凌雲站直身體,道:「他怎麼把你彈出來的?他會法術?」
「不是他。」葉展道,「角落還有個人。」
「什麼人?」
「不是官員。」
「你怎麼知道不是官員?」
葉展沒有立刻回答,頓了頓,他說:「我可以分得清誰穿的是官服,誰不是。」
「眼睛挺快。」
「你怎麼知道他是王安石?」
「瞎猜的。」
唐凌雲走回自己座位。
王安石的身份,她確實是瞎猜的,完全是一瞬間的靈光乍現。
唐凌雲想,可能因為王安石是爸爸最喜歡最推崇的北宋名臣,她太熟悉。她記得爸爸這樣評價王安石:「中國歷史上,能超越自身所處時代做事的人很少,尤其是臣子,王安石算一個。」
爸爸在世時,唐凌雲學歷史始終抱著一種囫圇的態度,很少用心去思考歷史裡的事件和人物。很多時候,爸爸說什麼她聽什麼,她知道那樣他會高興,有時候她也會提出反對意見,倒不是為了堅持什麼獨立思考的觀點,僅僅只是為了讓他不高興。
爸爸支持王安石,唐凌雲就會刻意去找反對派的觀點,她靠挖掘王安石變法中各類保守派言論去抨擊王安石,以達到惹怒爸爸的目的。爸爸那陣子常被她氣得說不出話,她就以為自己取得了反抗父權的勝利,殊不知,那時爸爸的生命已經正式進入倒數。
唐凌雲人坐回椅子,通過皮膚與皮椅的冷熱交替性接觸,強自使思維回到當下。
「沒記錯的話,王安石也提到封印了?」她給葉展發去私聊。
「嗯。」
「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他們都認識小狐狸,也都知道小狐狸有封印?」
「不奇怪,天選之人而已。」葉展語氣平淡地說。
「這是諷刺嗎?」
「陳述。」葉展道,「認識你的人很多,但目前只有女道士和王安石提到過封印,你之前的推想大概率是正確的。」
「哪個推想?」
「這些 NPC 是真人玩家。」
葉展很早就知道一個遊戲行業潛規則:對市面上大部分的遊戲公司來說,最完美的玩家結構是金字塔,98%的塔基玩家玩的是遊戲,剩餘 2%的塔尖用戶玩的是這 98%的玩家。遊戲營收主要靠這 2%的塔尖用戶貢獻。
他猜,在《大宋 Online》這款遊戲裡,帶玩家身份的 NPC 就是金字塔塔尖那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