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夜月溪中照，一勾寂寞林
柳眉倒是沒有料到秦笙笙會問這個問題，從古至今，千百年了，這都是一個不變的規矩，不明白秦笙笙為何會多此一問。
但是，對於秦笙笙對聖女的疏離，柳眉還是有些不滿意，「小姐，聖女畢竟是您親身母親，您不要老是直呼她的名字。至於她為何能與鳳九梧一起生活那麼久，奴婢也是不明白其中的緣由。或許，她是找到了破血咒的方法也未嘗不可知······只是，即便她破除了血咒又能怎樣，還不是受到懲罰······落得這樣的下場······」
說到後面，柳眉哽咽地出不了聲，心痛難當。她擦了擦眼淚，朝秦笙笙福了一禮，「小姐，奴婢告退了。」
一轉身，就飛快地消失了身影。
「跑那麼快做什麼，真是的。」
秦笙笙嘟囔著，頭往後重重一仰，倒在了枕頭上，一雙黑珍珠般的眼睛，直直地盯著頂帳上的圖騰，久久難以入睡。
今晚註定是個不眠之夜，太和宮的書房內，兩個男人已經對峙了有一炷香的時間。
室內的氣氛異常的壓抑，似乎，隨時都能將房子點燃。
「我警告過你，那丫頭身份特殊，你不能和她攪和在一起。你怎麼就不聽呢？」
鳳九梧一改往日裡的沉穩，字字嚴厲，就連坐著的椅子都搖晃了一下。
鳳嘯寧冷笑著，頎長的背影轉過來，淡漠地看著自己的父親，「我也跟你說過，這個女人，我要定了！我不管你和秦舒赫之間有什麼恩怨，那都是你們上一代的事情，至於我和笙兒，無論是你還是秦舒赫，都沒有權利阻止我和她在一起。」
「你不懂，你什麼都不懂······」
鳳九梧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邁步走到鳳嘯寧面前，恨不能揚手揮一巴掌過去。可他還是忍住了，對於自己這個兒子，他確實虧欠太多，不想讓父子倆的關係繼續這麼敵對下去。
終於，心情稍稍平復，鳳九梧換了一種緩和一點的語氣，「寧兒，父皇是為你好，你真的不能和秦笙笙在一起。因為，她，是秋紫蕊與秦舒赫的女兒，名義上來說，還是你的妹妹。」
聞言，鳳嘯寧驚愕不已。一直懷疑秦笙笙的身份不同尋常，卻沒料到，她竟然是秦舒赫與秋紫蕊的女兒。
難怪了，秦舒赫當年會到皇宮裡來大開殺戒，三個人，卻是這樣不為人知的關係。
可是，這也不能成為他與她之間的障礙。
「笑話，我從來就沒有承認過秋紫蕊是我的母后，何來妹妹之說？再不要妄想讓你們當初骯髒的關係，玷污到我和笙兒頭上。」
鳳嘯寧嗤之以鼻，早年母妃的以淚洗面和自己童年的孤獨，都讓他深惡痛絕了眼前的男人。
何況，他與秦笙笙沒有任何血緣關係，憑什麼兩個人不能在一起。
「寧兒！」鳳九梧痛心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眼睛裡蒙上了一層水霧。
「是，我的確是對不住你們母子。可是感情的事情，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我把你們母子當做親人，對你們是責任，對紫蕊皇后她，卻是真正地當做愛人，是一生不離不棄生死與共的伴侶。直到現在，如果讓我重新再來一次，我也不後悔當初的選擇。」
一個年近五十的男人，含著淚花，向自己的兒子剖析自己的真愛，鳳嘯寧冷硬的心有那麼一瞬的動容。
他也暫時拋下偏見，對鳳九梧說著心裡話，「所以，你更不能阻止我去愛笙兒。你已經嘗過愛人不在身邊的痛苦，何忍讓自己的兒子也遭受你同樣的痛苦呢？」
「正是因為不想你和我一樣有著痛苦的下場，我才要阻止你呀！」
說到這，鳳九梧走近一步，目光眯緊，「你可知道，那秦舒赫是什麼人？他其實是西海仙瀛島的島主，紫蕊皇后是西海聖女，而秦笙笙，是他們的後裔，是將來的聖女繼承人。所以，你和她，註定不能在一起！」
轟！這番話無疑是一道驚雷，炸開，鳳嘯寧只覺得身心都被震得碎裂不堪。
笙兒她，居然是傳說中的聖女？
他是聽說過那個血咒的，聖女只能與仙瀛島的島主匹配，若與他人結合，聖女必定血崩而死。
鳳嘯寧倒退了幾步，扶住書桌，才好容易穩住了自己的身體。
「寧兒······你現在明白了嗎？」鳳九梧走過來，扶起自己的兒子，滿眼滄桑。
鳳嘯寧閉上眼睛，內心幾經掙扎。難道，他真的註定無法與心愛的女人在一起嗎？
不，她是他的魂，沒有她，他註定只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
片刻後，復又睜開，盯著鳳九梧的眼睛問道：「那你為何還能與秋紫蕊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你，一定是知道有什麼方法，是不是？」
鳳九梧手顫了一下，然後鬆開了鳳嘯寧，撫摸著自己腕上深淺不一的疤痕。緩緩回到椅子那，坐了下去。
「沒有什麼好方法，所謂的方法，實際上都是難以兩全。你也看到了，父皇的下場，就是落得傷痕累累，孤家寡人一個。寧兒，放棄吧！」
如果僅僅只是傷痕累累他並不在乎，可是她最後還是讓他成了孤家寡人。他活著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總以為有一日，她的女人會睜開雙目，憐惜地握著他的雙手，對他說一句——阿九，我再也不讓你孤單了······
聽著鳳九梧無力的話語，鳳嘯寧一時間陷入了沉思，異常冷峻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你現在明白了嗎，從一開始，秦笙笙進宮，就是秦舒赫設定的一個局，他根本就沒有想讓她女兒做什麼皇妃。選秀，不過是一個幌子，他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打探蕊兒的下落，和，他們的聖物。」
鳳九梧直視著自己兒子，眼裡閃過一絲不忍。他們父子都是上輩子欠了秋家麼，以至於這輩子，父子兩個都愛上了秋家母女。
鳳嘯寧抬起頭，幽暗的眼眸漸漸升起光亮，腦子裡已經恢復了清明。
世間事，從來都是千難萬險，越是美好的東西，磨難就越大。他鳳嘯寧不相信自己的命運會和他父親一樣，萬生萬物，一定都是相生相剋，總會有法子解決的。
就像他自己，那麼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男人，卻栽在了那個沒心沒肺的小女人手裡。她，就是他唯一的克星。
聽到鳳九梧提到秦舒赫，想起秦笙笙差一點在冰宮裡遭遇危險，鳳嘯寧冷笑道：「可惜啊，他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自己的女兒會失憶，會忘記了他這個父親對她的囑託。他以為現在，他的女兒能像他預測的那樣全身而退嗎？兒臣絕不允許！」
鳳嘯寧嘲諷無比，對於秦舒赫從骨子裡厭惡。一切利用秦笙笙的人，他都深惡痛絕。
既然他與秦笙笙命中相遇，他絕不會再讓秦舒赫有擺布秦笙笙的機會。
鳳九梧啞然，知道自己兒子一直都很冷靜很睿智，卻沒有想到，他會將事情看得如此透徹。
「父皇，謝謝你告訴了兒臣這麼多，其他的事情，兒臣會想辦法查清楚的。」
鳳嘯寧轉身欲去，才走兩步，腳步頓住，背對著鳳九梧冷冷地道：「不過，兒臣奉勸您一句，別想著跟秦舒赫一樣在笙兒那裡做什麼文章，最好是離她遠點。否則，兒臣不介意炸了您的冰宮，讓您的所愛真的永遠離開您！」
無視鳳九梧的震驚，鳳嘯寧一拂衣袖，轉身離開了書房。
書房內，鳳九梧面色蒼白地靠在椅背上，良久，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一出太和宮，林翼就迎了上來，朝鳳嘯寧躬身一禮，「皇上，清漪宮出事了。」
鳳嘯寧揚眉，沉聲道：「怎麼了？」
「清漪宮的侍衛來報，說是閉月公主失蹤了，隨身伺候的婢女也被人用迷香迷暈在寢殿裡。此刻，水月國的太子水鳴峰已經在皇宮裡四處尋人。」
「呵，朕還沒有出手，就有人捷足先登，看來，是閒得太無聊了！」
鳳嘯寧臉上浮起一抹嘲諷，抬起頭，仰望一片暗藍的蒼穹，目光深邃遙遠。
林翼小聲問道：「那麼皇上，閉月公主，咱們救還是不救？」
收回深遠的視線，回到林翼臉上，言語帶著幾分調侃幾分冷漠，「救，當然要救，人家好歹是在咱們國家做客，出了事情總是不好。不過，做錯了事情，總是要懲罰的。今晚，讓御林軍做做樣子尋人，等到明日，你再去告訴水鳴峰，說人找到了。」
林翼詫異，「皇上，您知道閉月公主在哪裡？」
「夜月溪中照，一勾寂寞林。以彼之道還之己身，想必此刻，閉月公主正躺在山崖下，享受著夜寞山的風景呢。」
聽鳳嘯寧還有心思吟風弄月，林翼暗暗癟了癟嘴，皇上，咱是粗人一個，您別打啞謎呀······慢著，夜寞山？
腦子一個靈光，林翼恍然大悟，連忙點頭，「屬下遵旨，屬下先告退。」
夜風徐徐，帶著幾許潮潤的氣息，鳳嘯寧抹了一把有些疲乏的臉，醒了醒神。
太和宮、清漪宮、錦繡宮、燕晶宮······還有玉環宮，今晚，註定是不尋常的了。
笙兒，有人等不及要為你出頭了，是雲千重，還是慕容子裕？
看來，朕前方的阻礙，還真是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