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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我嗎?」

  他啞聲問道。

  「你知道我給你打了多少電話嗎?」

  覃晚反問。

  「我給你發的消息你有看到嗎?」

  她又想起她因為他的失聯而受得煎熬,每一秒都像在油鍋里炸著,又急又痛。

  「為什麼失聯?」

  盛斯航冷硬的眉眼因她軟化些許,像也愧疚:「太亂了,太多消息。」

  他有些煩躁,又委屈。

  「我只想見你。」

  他做了那麼多驚天動地的事情,把整個盛家乃至盛氏都捅成了篩子,要善後要處理的問題實在太多。

  盛斯航的手機早已關機被他丟下。

  「見到了又什麼都不願意說是嗎?」

  覃晚沒有委婉的那根筋,更重要的是她清楚,盛斯航不懂該怎麼自己開口說。

  他們都是被逼著當正常人的瘋子,這麼多年一個人扛著的事情太多,幾乎人生中所有經歷都不被理解、難以啟齒。

  麻木孤獨到現在,早就忘了該怎麼求助。

  真的遇到能懂得自己的人的時候。

  他們的第一反應都不是開口。

  而是變「壞」。

  變得不像在別人面前那樣清冷沉默,理性克制。

  想壞給那個人看,想一點點揭開這麼多年的摧殘之下,真實的自己有多醜陋。

  想知道那人會不會就此離去。

  因為比起從未得到,中途被放棄,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才最稱得上是致命打擊。

  這種「壞」,其實是他們最脆弱的陳疴惡疾,袒露出來之後才知道有多噁心。誰會把這樣的東西給人看呢?除了真正的瘋子。

  「我沒有……」

  盛斯航重重呼出一口氣,說的像是在回應反駁她的問話,又像是別的意有所指。

  再度沉默了很久。

  他想說的話真的很多,想說自己被很多人討厭,想說自己以後再也無家可歸,想說自己被爺爺用拐杖打了頭,想說憑什麼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

  還想說,自己身上為什麼流著那麼髒的血。

  想說厭惡,想說憎恨,想說疲倦,也想說疼。

  可情緒太多,反而無從說起。

  「晚晚。」

  「我真的很想你。」

  每次分開都很難捱。

  如果她在他身邊,他至少沒那麼伶仃可悲。

  「唉。」

  覃晚終於還是沒忍住嘆氣。

  盛斯航被她嘆得心都碎了。

  「我……」

  她卻只是拍了拍他的背,輕哄著安撫:「好,沒事了,我在這呢。」

  只一句。

  就讓盛斯航丟盔棄甲。

  他在她懷裡,早就在她問自己被誰欺負了的時候就開始軟化的那層層傷口結成的痂徹底脫落,露出不得新生的、久不見天日的,粉白脆弱的嫩肉。

  //

  盛斯航和覃晚在太多地方都相似。

  比如他們都不擅長講故事。

  盛斯航邊說,邊用手蹭著她已有濕意的眼尾。

  說完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又在覃晚的詢問下說了些小時候的事。

  講到初中的時候查出盛澤西在外面有多少情婦的時候,他一向克制低沉的聲音才壓抑不住地釋出怒氣。

  盛澤西這幾十年也不是一直都待在國外的,相反,他回國的次數不算少。

  只不過回國的次數再多,也沒有一次是為了他這個所謂的「大兒子」,當時盛家唯一承認的小少爺。

  要查盛澤西真的不算什麼難事,盛斯航初中的時候就能動用資源和特殊的關係查清他的動向,盛澤西去了什麼地方,住了哪間酒店,住了多久,跟誰在一起,給了哪些女人多少錢,他統統都查得清清楚楚。

  那時候是什麼感覺呢?

  噁心嗎?

  其實也並不,他只是覺得原來如此。

  盛斯航的世界從來都是扭曲怪誕的,很長一段時間,比起人,他更像是作為某種獸類在活著。

  一種長期蟄伏在陰暗潮濕的角落裡的冷血獸類。

  他冷眼觀察著這個世界。

  天生的高智商他對周圍人的態度變化更敏銳,各種各樣的信息在他腦海里織成網,小時候他覺得哭叫是和打罵掐踹等動作聯繫在一起的,可後來又見到別的小朋友的哭鬧換來了糖果、擁抱、鼓勵和親吻,他不理解。

  但盛斯航從不會哭鬧。

  因為他心裡清楚,那些小朋友的家人,看他們哭鬧時的眼神,和盛家人看見他時的眼神是完全不一樣的。

  家人,似乎不應該是龐大冰冷的陰影,應該是溫暖的庇護。

  盛斯航在朦朦朧朧剛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就受騙了。

  在還不清楚「死亡」代表著的是什麼意思的年紀,有傭人說他媽媽從天上給他用漂流瓶寄來了信,就在盛家的水池裡。

  那年正是隆冬時節。

  S市還難得下了雪。

  對母親的嚮往大概是孩子的天性。

  看到過的其他小孩奔向母親懷抱的畫面湧上他腦海,時至今日,盛斯航還能記得那天心跳咚隆、莫名歡欣的情緒。

  可是水池裡怎麼會有母親?

  小盛斯航淌進水裡,小小的手,稚嫩的身體,冷意逐漸讓心頭的火熱消下去,周圍人的嘲笑奚弄落進耳里。

  他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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