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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沒有頹廢下去的權利,不管你願不願意,只要你還擁有這個身份的一天,你就必須站起來向前走去,如果你失去了繼續前行的動力,那我就只能為你找一個使你不得不振奮起來的理由。」

  「不要說了……」秦焱面色慘白地後退一步。

  秦昭遠無視秦焱慘白惶然的面龐,依舊定定地看著程遐:「秦焱就是那個理由,他即是激烈你重新站起來的冬風,也是淬鍊你的那把烈火,他存在的意義……從始至終都止步於此。無論你敬愛我也好,憎恨我也罷,這些都是無足輕重的小事,真正重要的,是結果,是我的目的有沒有達到。」

  秦昭遠沉聲說:「如果我知道你在二十六歲這年就會死去,無論你是成為一個碌碌無為的普通人還是變成一個喜愛吃喝嫖賭的紈絝,我都可以說只要你開心就好但是我不知道。這世上沒有如果。」

  「所以我不後悔。即使時間倒退,我依然會鞭策著你前進,身為逸博集團的繼承人,你可以病弱,但絕不可以軟弱,軟弱,會讓你身邊的人都化為豺狼,軟弱,會成為一切不幸的開端。」

  許久的沉默後,程遐聲音沙啞地開口了:「……這不是你隨意操縱他人人生的理由。」

  「當你有能力操縱他人人生的時候,也就有操縱他人人生的權利了。這是我原本準備給你上的最後一課,但是現在看來,你已經不需要了。」秦昭遠無動於衷地說:「除此以外,你唯一的牽掛就是薄熒吧,那個你寧願放棄所有也要選擇的女人,我以逸博集團的名義承諾,在她的有生之年,逸博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她庇佑。」

  秦昭遠停了下來,他看著程遐,似乎在等程遐說話,然而回應他的只有沉默,秦昭遠那雙常年被冰封存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哀色,他沉默了片刻,嘴唇越抿越緊。

  其實他有很多話想說,他怎麼會沒有話想說,但是最後,他臉上的所有表情都化為了無懈可擊的冰冷,他最後一次,深深地、深深地看了程遐一眼,沒有告別,沒有勸慰,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他走得四平八穩,一如往常地冷漠決絕,但當病房門在他身後合上之後,他眼前一黑,下意識地靠向了冰冷的牆壁,讓他保持意識的是身體每一寸骨頭處傳來的劇痛,這些疼痛已伴隨了他許多個日日夜夜,並將持續伴隨下去直到他死亡的那一刻,但是秦昭遠卻覺得,和他此刻胸腔深處傳來的痛徹心扉比起來,肉體上的疼痛根本渺小至極。

  他死命地握緊雙手,咬緊牙縫,用另一種疼痛來和心靈的部分痛苦相抵消,他的面容上因此也呈現出一種壓抑到極致,只剩下緊繃和冷硬的石膏人像般的怪異。

  候在門外的王韜立即扶住了他。

  「要叫醫生嗎?」王韜緊緊皺起眉頭。

  「不。」秦昭遠從牙縫裡擠出平直無波的聲音:「……走吧。」

  王韜看了一眼緊閉的病房門,扶起秦昭遠,慢慢朝醫學中心大門走去。

  他沒有提起秦焱,因為他知道,這個名為「秦焱」的工具,已經於此刻開始,徹底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在經過走廊的薄熒身邊時,秦昭遠停了下來。直到這一刻,他才終於肯用正眼打量薄熒,他一動不動地看了半晌,嚴苛的目光似乎是在審視她究竟有什麼獨到之處讓程遐執迷不悟。

  薄熒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接受他的冷言冷語,沒想到卻聽他冷冷說道:「有什麼需要就直接給我打電話。」

  薄熒一愣,還沒回過神來,秦昭遠就已經在王韜的攙扶下穿過她向外走了。

  秦昭遠知道這也許就是他和程遐兩父子的最後一面,但是他沒有回頭,他強迫著自己不要回頭。

  短短二十六年的時間,他剝奪了程遐的太多感情,強迫程遐成為一台功能強大、完美匹配逸博的機器,而程遐的確達到了他的要求,面對他苛刻的要求,程遐從不撒嬌,從不抱怨,總是能以絕對的理智去分析事物的利弊,堅韌不拔地去達成任務,在程遐二十六年間的人生里,唯一被打倒的一次,對手是他的母親,唯一的一次任性,是秦焱來到秦家後,提出要改父姓為母姓。

  如果他能早早預料到白髮人送黑髮人的這一天,他會給程遐更多自由。他不會扔掉程遐小時候藏在書架背後的望遠鏡;不會故意帶著秦焱出席正式聚會,讓他一人落單在人群外承受各式各樣的目光;他也會做一個好父親,不求孩子成材,只要他快快樂樂平平安安地渡過這二十六年。

  「愛不是戰略決策,不需要事事都對……你從來不犯錯誤,只是因為你從未真正愛過一個人。」

  鍾嫻寧在死之前曾經對他這麼說過。

  她是對的,他不懂什麼叫愛,也不知道要怎么正確地去愛一個人,他用心謀劃好的「正確」,在其他人的「感情」里無法通行,他是一個孤兒,而他成為孤兒的原因,是獨自撫養自己長大的母親被催債的黑社會用熨斗砸得頭破血流,最終因失血過多而死,七歲的他親眼目睹了這場暴行,卻躲在床板下沒有出聲,他所做的,只是在暴徒們離開後撥打了報警電話和急救電話,冷靜地訴述了事情的緣由。

  他還記得警察局和醫院裡那些人異樣的眼神,他們什麼都沒說,但是每個眼神都在指責他的冷血無情。

  難道他就不傷心不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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