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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他是怎麼想的?

  他什麼也沒想,他的腦子是空白的,只知道她離他好近,這是這麼多年來,她離他最近的一次。

  他努力不去回頭看她,可是烏雲壓頂、雨霧漫天、大殿高闊,這些好像都遠去了,只有她在身邊,她的氣息沒有侵略性,卻從沒放過他。

  容妄沉默著,挪出了傘下,脊背挺直,任雨打在身上。

  成功退了婚,他心裡卻有些悶悶的。

  這種悶,在她懸崖上臨風而立,哭了起來的時候,達到了巔峰。

  她很少哭,他知道的。

  她向來是個心智堅強的人,而且容鈺把她護得很好,她很少哭。可輪到他站在她身旁時,沒過多久,他就惹哭了她。

  滿腔的悶,換成一種心悸的疼。

  可陰謀家的本能在驅使他繼續演下去,若是被別人發現身份,他不一定能活。

  後來,她把東西換成銅板,當街撒錢,聲勢浩大。他有些意外,又覺得本該如此。

  她是姜淮月。

  姜淮月選琴的時候,不選貴族子弟視為高雅的古琴,選了一把漂亮的箜篌。

  姜淮月還小的時候,就把別人奉為圭臬的《女則》《女訓》《女戒》一把火燒了。

  姜淮月抓周宴上,滿桌的東西沒抓,抱住了旁邊最好看的太子。

  她是最受人矚目的世族貴女,她一言一行,禮儀入骨,優雅從容。

  可她同時也是,帶了一些逆骨、一些顏控、一些小性子在身上的。

  他與容鈺,都很了解她。

  可容鈺很喜歡她。

  他不喜歡。

  他不喜歡任何人……真的嗎?

  不喜歡為什麼會那樣了解?

  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敢接觸她,直到賞梅宴上,她彈了一曲箜篌,纖纖玉手,拈了一枝紅梅簪進發間,灼灼梅花,如斯美人。

  他忽然想起她為了漂亮箜篌學新樂器的樣子,她嬌聲嬌氣和嬤嬤爭辯的樣子,她各種樣子……他從十幾歲到弱冠之年,目之所及年紀正好的姑娘,又何嘗不是只有她一個。

  他怎麼可能不喜歡她?

  容妄,怎麼可能不喜歡姜淮月呢?

  明明很喜歡的,為什麼不敢承認?

  他到底,還是回了頭。

  頭忽然疼起來,心臟也抽疼,渾身的舊傷都疼起來,疼得視線都有些模糊,看著她決然離去的背影,他忽然想……

  他後悔了。

  陰謀家意識到愛的時候已經晚了。

  他覺得過往的追尋索然無味,現在,她是他唯一的謀劃。

  可挽回一個人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沒關係,喜歡就要去爭取。

  他想要她的愛,即使要他偽裝一輩子容鈺,也可以的。

  他找了個機會,假裝恢復記憶,努力去彌補她、靠近她,即使她漠然置之,他也甘之如飴。

  他頭上的傷口,總是好不了,每當快好的時候,他就把傷口撕裂,看起來慘極了,可是姜淮月這個人啊,其實很好拿捏,吃軟不吃硬。

  這一招,確實有些用處。

  那天她心軟了,勸他放棄她。

  他怎麼可能放棄她,他說:「她們都不是我的淮月。」

  我的淮月,他咀嚼著這句話,暗自竊喜起來。

  再度告訴自己,裝一輩子容鈺,也不要緊。

  接著便是皇上生辰宴,晟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居然想讓皇上給他與淮月賜婚。

  皇上大概率不會答應,他不會讓姜家成為晟王一派。

  不過皇上喝醉了,容妄不敢賭,所以他暗中給了自己一掌,吐出一大口血來,成功打斷了宴會。

  老太醫原本不知道是他,被人臨場拉來診脈,一診就知道了,他不是容鈺,他是容妄,容鈺的身體不會這樣破破爛爛。

  老頭很生氣,與他理論了一番,拂袖而去。

  他知道殿內來了個人,等老頭走了,正想去滅口,轉過屏風,就看到她驚詫地望著他。

  瞞不下去了,他有預感。

  果然,她猜出來了。

  那一瞬間,他有害怕,有慌亂,也有一絲隱秘的,歡喜。

  他鄭重地,一字一頓地,告訴了她自己的名字:

  「容妄。

  「姜淮月,記好了,我叫容妄。」

  ……

  他讓老太醫去向她述說自己的身世。

  親口描繪的慘,顯得矯情,旁人隻言片語透露的慘,才震撼人心。

  他要她心軟。

  他賭她心軟。

  皇后與他利益相牽,太醫與他感情頗深,他們知道他的身份,絕對不會透露出去,可她不是,她還被他算計過。

  如果她去向她父親,或是皇上坦白真相,他不知道迎接他的會是什麼樣的結局,如果皇帝問罪,他手中的勢力還不足以對抗皇帝。

  他用性命去賭人心,輸贏皆無所謂。

  勝固欣然,敗也從容。

  她好像是心軟了,可她不接受他。

  她向來拎得清楚,錯了就是錯了,她不會因為心軟而迷失。

  沒關係啊,來日方長,他會一點點瓦解她的心防。他為她學刺繡,為她擺平那些不合意的親事,為她喝了一杯毒酒。

  她真不好騙,她看出來了,他是故意喝的酒。

  她生氣了。

  她竟然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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