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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魔都一如既往的繁華。

  出站,萬人郎開車親自來接,眾人一路開往醫院。

  黃浦江滾滾入海,江邊不遠,一個VIP病房中。

  窗台上的馬蹄蓮已經枯萎,整間病房瀰漫著死氣,醫院固有的消毒水味道,在VIP病房裡也不能免俗,除此之外,還有腥臊的臭氣。

  「師祖……」

  床邊,崔鴻鵠看到左近臣來了,紅著眼睛施禮。

  左近臣摸著崔鴻鵠的頭,一言不發地看向床頭。

  病床上是判家家主崔無命,真的快無命了。枯槁乾癟的皮膚,躺在那裡和一具活死人一樣,眼中無神,又顯得呆滯,他掙扎著想要起來,牽動著渾身插著的管子,但徒勞無功。

  「無命,躺好,師父來看你了。」

  左近臣坐在床邊,摸了摸崔無命的頭。

  崔無命七十多,老態龍鍾,被他師父摸著頭,兩行渾濁的老淚流下。

  「師父……」

  微弱的聲音,中氣虛弱,幾乎沒什麼進的氣了。秦昆環視病房,這裡瀰漫的不僅僅是死氣,還有一股不甘消散的威壓。

  崔無命,不想死啊……

  秦昆站在那裡,崔無命鬆開師父的手,朝秦昆伸了伸,秦昆握住:「老崔,交代遺言吧。」

  崔無命臉上泛出憤怒的潮紅:「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微弱的槍棒言,像是掃帚把打到了頭上,秦昆撓頭一笑:「我一般不賣別人人情。真沒什麼囑咐的?」

  崔無命一怔,忽然有些激動,才明白秦昆這句話的意義。

  「鴻鵠命苦……我師父年歲已大……不方便照顧……替我……照顧好他!」

  「小事。」

  秦昆拍了拍崔無命的手背,沒多說什麼,隻身走到病房外間。

  隔著玻璃,左近臣的背影確實蒼老了許多,秦昆有些於心不忍。

  這就是判家啊。

  堅持自己心中正義的宗門。

  對他們而言,只要有可能威脅華夏生死道的,皆可殺。

  冷血,是否也代表著公正?

  「你們先出去,我有些話要對無命說。」左近臣情緒低落,艱難地揮了揮手。

  病房外,氣氛沉默。

  崔鴻鵠的情緒也非常低落,被柴子悅摟在懷裡,安慰地拍了兩下,就開始大哭。

  這是個沒有家的孩子。

  被左近臣撿到,被崔無命撫養。

  判家就是他的家,師祖和師父就是他的親人。

  師父時日無多,勾起了崔鴻鵠心中的酸楚,淚水湧出後,就停不下來了。

  柴子悅摸著崔鴻鵠的頭,說著安慰的話,不起作用,崔鴻鵠也知道自己的情緒會讓病房裡的兩個老人更難受,哭了一會強行忍住,無聲地啜泣起來。

  秦昆坐在沙發上,默默點起一根煙。

  李崇也坐在旁邊。

  黑老虎是斗宗最感性的人,虎目泛紅,簡單的生離死別,帶著他儘可能的往壞處想,如果是景三生去世了呢?如果是葛戰呢?如果斗宗前輩也這樣突然就要走了,他該怎麼辦?

  「秦昆……」

  「嗯?」

  「景三生他,不會這麼輕易去世吧?」

  李崇舔了舔牙齒,小心詢問。

  秦昆道:「你們住在一個屋檐下,問我這外人,我怎麼知道。還和景老虎鬧著呢?」

  「沒有。」

  「李崇,你30了。」

  「知道。」

  「景三生是你親爹。」

  「不是!」李崇忽然開口,「我是個野種。我打聽過,生死道里,沒幾個親生血脈。」

  啪,秦昆抽了他一耳光:「葛大爺給你和景老虎驗過血。」

  李崇捂著臉:「驗血的結果,也可以作偽。我們都是成年人了,這點捂事實的伎倆,誰沒玩過?」

  秦昆不想告訴他,景老虎的業火印消失後,可以繁衍子孫後代的。

  「就算不是,你準備怎麼辦?」秦昆再問。

  李崇沒了答案。

  秦昆道:「就算是野種,也有個男人願意把你養大,頂著你父親的名號,還不要求你改姓,景老虎沒做錯吧?」

  「他拋棄了我媽。」

  李崇底氣已經不足了,呢喃了一句,就頹然靠在椅子上,看著天花板:「算了,你說的不錯。我一直不敢面對現實,也沒去跟他打聽過一些細節。有些事,我到了該知道的年紀了。」

  秦昆沒有繼續糾結這話題,而是陷入長久的沉默中。

  ……

  ……

  隨著年齡越來越大,人越來越成熟,就會變得喜歡思考,很少說話。

  秦昆成為了一個看客,在醫院陪床三天,直到崔無命去世。

  6月中下旬。

  陽光正好,但掃不清心中的陰霾。

  判家家主崔無命去世,享年71。

  崔無命生前沒幾個朋友,追悼會現場的人也不多。

  秦昆,李崇,萬人郎,柴子悅,崔鴻鵠,五個人,加上一個更老的老人,舉行了一個小型告別儀式。

  殮妝是秦昆幫忙做的,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嘆為觀止,有幾位入殮師想來請教一番,被李崇瞪了回去。

  崔無命安詳地躺在那裡,像是睡著一樣,遺體上是左近臣親手撒的紙錢。

  然後,推入了火化爐。

  「人死如燈滅,一抔飛灰一事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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