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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在院子內,抬頭仰望天空,突然縮了縮脖子,道:「我怎麼感覺有人從黑暗中盯著我們的院子,觀察我們的一舉一動,弄走了周濤的精液和菸頭。」

  張小舒道:「院子四周都有高樓,俯視我們的院子不是難事,有人要處心積慮地觀察我們,也不是難事。」

  夏夜的天空有無數星星,在黑暗中安靜地閃爍。夜風吹來,圍牆內外的樹葉發出「嘩嘩」的聲音。

  侯大利拿出一支煙,在黑暗中不緊不慢地抽,默默思索。抽完這支煙,他對張小舒道:「我問你一個醫學問題,精子離開人體後,還有活性嗎?能不能檢測出射精的時間?」

  儘管張小舒是醫學生,被心愛的人驟然問起敏感問題仍然臉紅。臉紅歸臉紅,她還是以科學態度認真地回答道:「這得看外部環境,比如現在的溫度,精子也就存活幾個小時。在女性陰道內的存活時間至少10個小時,在子宮、輸卵管內能存活兩三天。你的意思是通過檢查精液活性來判斷作案時間?這個難度相當大,情況又很複雜,估計難以分析出來。而且分析出來也沒有用,只要精液是周濤的,不管活性如何,他都擺脫不了嫌疑。」

  侯大利沉吟道:「從那天的實際情況來看,如果周濤真不是兇手,陳菲菲身體裡的精液又是周濤的,那就意味著精液有可能來自院內。我懷疑有人撿走了周濤用過的保險套。我的意思是周濤在與朱朱做愛時戴了保險套,然後將其扔到垃圾桶里,隨後被人撿走。真兇將撿來的保險套里的精液抹到陳菲菲的身體裡,製造了周濤百口難辯的困境。如果是撿到擦下體的衛生紙,也可能達到同樣目的。棉棒中帶出來的精液量不少,不應該是擦下體的衛生紙,最有可能來自保險套。」

  張小舒每次和侯大利討論案子,總會有「心有靈犀一點通」之感,在辦理錢剛案時,兩人互相啟發而創造性地提出了「一槍兩孔」的思路。這一次,兩人在刑警老樓討論周濤強姦案,又開始了互相啟發的模式。侯大利強在受過刑偵學訓練和具有實踐經驗,張小舒勝在經過了完善的臨床醫學訓練,又有著女性敏銳的直覺。

  侯大利進入工作狀態,完全忘記了自己眼前是一個未婚女青年,興奮地道:「你給朱朱打個電話,詢問7月18日那天晚上,她和周濤做愛時是否使用保險套,保險套又是如何處理的?」

  張小舒還是紅了臉,道:「這樣問起來很唐突,也不禮貌。」

  侯大利道:「這是為了查清真相,只有查清真相才能救周濤。」

  張小舒在心裡暗罵侯大利是個只知道工作的工作狂,一點不了解女人的心思。腹誹歸腹誹,她還是撥通了朱朱的電話。

  電話打出去以後,響了很久,朱朱才接聽電話,道:「小舒姐,有事嗎?」

  張小舒道:「我有一件事情要問你,事涉隱私,但是與周濤的案子密切相關,你一定要講實話。」

  周濤出事以後,朱朱已經離開了江州,原本不想再與周濤以及這邊的人有聯繫,翻篇後開始過新生活。可是翻篇並不容易,重新生活仍會遇到相當多的困難。她輕輕地「嗯」了一聲,道:「你問吧。」

  張小舒道:「7月18日當晚,你和周濤做愛了嗎?」

  朱朱道:「做了。」

  張小舒道:「用的什麼避孕方式呢?」

  朱朱道:「這很重要嗎?」

  張小舒道:「很重要。」

  朱朱道:「周濤用了保險套。」

  張小舒道:「保險套是如何處理的?」

  「周濤習慣把保險套打個結,然後用餐巾紙包上,扔到四樓垃圾桶里。我罵過他很多次,讓他直接扔到底樓大垃圾桶。周濤是懶蟲,只要我稍不留意,他就偷懶扔到四樓走道上的垃圾桶。侯大利比較勤快,十次中有七八次都是他提垃圾到底樓。我偶爾也提,周濤從來沒有提過。」朱朱說到這兒時,往日的甜蜜悄無聲息地湧上了心頭。

  這是一個非常有價值的細節。如果周濤不是兇手,精液極有可能就來自保險套。侯大利站在院外的大垃圾桶前,道:「要拿到周濤的保險套和扔掉的菸頭,最方便的就是清潔工。我要提出另一個問題,清潔工怎麼知道保險套和菸頭就是周濤的?」

  張小舒忍不住「啊」了一聲,用手指著侯大利,道:「李明在偵辦周濤案時,也提出過有人陷害周濤的思路,只是想不出陷害周濤的動機。現在看起來,通過精液和菸頭判斷,用來陷害的人極有可能不是周濤,而是你。周濤碰巧成了替罪羊。」

  夜色中,侯大利臉如寒冰,聲音低沉道:「我在健身房門口抽了煙,還將垃圾袋扔進底樓垃圾桶。你說得對,周濤極有可能是替罪羊,替我受罪。剛才我的直覺沒有錯,應該有一雙眼睛盯著我們這個院子。他們在垃圾桶里獲取了精液,欣喜若狂,如獲至寶。然後打電話把陳菲菲約了出來,嫁禍於我。布局之人知道我認識陳菲菲,他本人也認識陳菲菲。」

  夜風襲來,圍牆周邊的樹葉發出「嘩嘩」的響聲。這是夏夜中非常尋常的一幕。冷風吹過,張小舒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人心之險惡,世事之難料,局外人難以想像。

  張小舒縮了縮脖子,道:「如果,我說的是如果,真是周濤作了案,我們的推論就沒有實際意義。反之,我們就能從推論中找到某項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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