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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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若是姿容太盛,說句僭越的話,就是於花紅柳綠街巷中都未必是好事兒,更別說在權貴人家。色衰而愛遲乃是常理,對美貌女子就更加殘酷,稍有一分遜色,便失了優勢。」佟佳氏看出了佟殊蘭的不服氣,語氣還是輕緩又低慢,一點不曾著急。

  「長相一般的女子,若是把容字做到極致,輔以德言功,不管能不能得到夫君的心,到底不敢叫夫家小覷。」她輕柔翻轉著手腕,將香薰蓋子無聲蓋上,室內開始飄起清淺香氣,「可若是女子美極,不管有無底蘊,別人大都只能看得見女子的美,先入為主的念頭沒少叫美艷嬌娘們受罪。」

  「嬤嬤說的是,是殊蘭想左了。」佟殊蘭倒是覺得她說的沒錯,雖然對她沒啥用就是了,但在這內宅之中稍許不注意也會給她添麻煩,所以她面上謙遜下來,「還請嬤嬤教導。」

  「奴婢剛才說過,您的好容貌是老天爺賞飯吃,有總比沒有好,只是怕才德配不上容貌,又或者是地位不夠,為容貌所累。」佟佳氏說話半點不客氣,笑著看了眼佟殊蘭的頭髮,「您年紀小,收斂一二也應當著,只以額發蓋之,乃是最下下策,上策自然在這容字當中。」

  「格格面容極美,卻偏絕麗明艷,但世間的美分很多種,可英氣,可嫵媚,可風雅,可溫婉,可俏皮,可端莊,人只有一張麵皮,想要不拘泥,自是需要外物幫助。」

  佟殊蘭輕輕點頭,這不就跟他們特情所謂的化裝偵查一個道理嗎?可惜這門課她沒咋好好上過。

  「就比如您今日這打扮,著了紫色便袍,輔以結掛雙鬟鬢,想必是取嫻靜之意,若是行走間再慢上一分,行禮與說話的速度再慢半分,眼神流轉時手下動作輕緩稍許,才襯了這靜字,如同格格進門後,奴婢所言所為,想必這一身不是格格的主意?」佟佳氏今日穿著一身正紅,明明是端莊大氣的打扮,佟殊蘭倒是沒注意到,她今日確實是嫻靜安雅,一點也沒有那般嚴肅到讓人窒息的感覺。

  「嬤嬤將容字做到了極致,殊蘭佩服!」佟殊蘭赫然笑了笑,並不在意被人看穿,她這個年齡沒有劉佳嬤嬤擅長打扮也是常理。

  「奴婢不敢當,只不過多有注意罷了。格格現在其實已經做得不錯,您面容上佳,身段兒也不錯,只格格須知道,人可以掩蓋住許多東西,也可用德言容功裝點門面,只一點騙不得人——眼神。您這一身兒啊,壞在了眼神上,進門奴婢就知道,您心不靜。」佟佳氏幾句話將佟殊蘭自認為掩藏得很好的不在意驚了個煙消雲散。

  「殊蘭淺薄,還請嬤嬤賜教。」她抬起頭驚訝地看向了佟佳氏,她這會兒才發覺,古代的後宅女子天天沒啥事兒也不能出去,沒事兒就待在家裡研究,還真是研究出花兒來了,起碼這眼力就很毒辣。

  「您現在才九歲,這個年齡的女孩兒有很多優勢,可懂事,可頑皮,也可嬌俏,唯獨那眼神兒,不該帶著世故。」佟佳氏知道佟殊蘭的身份必定有異,但這不是她該過問的事兒,她只想提點佟殊蘭,「您眼下說在風口浪尖一點兒都不為過,奴婢剛才說姿容太盛容易叫人輕視為只有容貌,這對您來說不一定是個壞事兒。但您卻讓有些城府的人,第一眼見到的不是您的容貌,這是本事,卻更能叫人提防,若是您想做些什麼,未免就事倍功半了。」

  「殊蘭受教,以後殊蘭定會認真上嬤嬤的課!」佟殊蘭認真站起身,照著佟佳氏所言輕緩又慢半分行了個學生禮。

  「格格請坐,奴婢前日留了課業,讓格格仔細瞧瞧玳瑁,格格可有做了功課?」佟佳氏收起自己的嫻靜之態,恢復了往日裡的嚴肅淡漠性子,眼睛緊緊盯著佟殊蘭,這才是真正的上課姿態。

  「嬤嬤吩咐,殊蘭不敢輕慢,已經仔細研究過各種類型的玳瑁。」佟殊蘭坐下後,極為有自信地回答道,好在她昨天真是拿著《禮志》將各種有關玳瑁的資料都背了個滾瓜爛熟,不管這位佟佳嬤嬤怎麼提問,她都沒啥可擔心的。

  「很好,那格格不若就說說,奴婢今日這身打扮,該用何種玳瑁,才能既端莊又柔和呢?」佟佳氏一點沒有要提問佟殊蘭的意思,好整以暇展開雙手,蔥白手指緩緩伸展開來,配著正紅色滕團旗裝自有一股子大氣。

  可她是大氣,佟殊蘭直接傻眼了,這好好的理論課上著,咋突然變成實踐課了呢?也沒人跟她說過這個啊?

  於是自打入府以來,飽受所有先生和教習稱讚的烏拉那拉格格,終於栽了一回,這跟頭栽得她心服口服,再不敢輕視古代人民群眾的智慧。

  「寶生,你讓朱公公去給我把《禮志》《樂志》這些有關女子德容的書多買些回來。」佟殊蘭進門的時候臉色還有些懨懨地吩咐。

  她算是想明白了,想要在人精子裡頭擁有說話權,她就得方方面面都做好,哪怕內里是個死宅肥,她也得把外頭這張皮給裝點好了才行。

  就是因為知道要認真了,她才有些頭疼,做了三十年死宅肥,她還是孤兒出身,從來也沒講究過這些,化裝偵查她都用死宅肥這個特性給應付過去了,這二次投胎……好像也沒那麼讓人高興呢!

  雖然心裡裝著事兒,佟殊蘭還是打起精神準備好好用個晚膳,然後去把那半冊《禮志》仔細研究研究。

  可這晚膳還就真沒那麼好用,臘八粥裝在白玉碗裡,顏色白紫相對特別漂亮,她端起了這碗粥,拿著湯匙遞到嘴邊,卻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小說誠不欺人,輕則上吐下瀉流個產,重則呼吸困難喪個命的著名後宅必備良藥,那清甜略帶一絲奶油香氣的味道輕緩進入了佟殊蘭鼻中。

  「朱公公,我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你。」佟殊蘭輕輕放下手中的白玉碗,拿過一杯溫水喝了口才笑著對朱德順道。

  「格格有話但說無妨,奴才必定知無不言。」朱德順躬著身子趕緊回道。

  精明如他,從剛才佟殊蘭放下白玉碗就心頭髮顫,那粥可是他讓朱寶生提進門的。

  「朱公公可知道,這八寶粥自入府到我手裡,要經過多少個奴才?」佟殊蘭攪拌著白玉碗中的八寶粥輕聲問道。

  「回格格的話,胡桃、松子、乳覃、柿、葡萄乾、栗、花生等需要至少一位至多三位採買。進入膳房後,有總管一位,副總管三位,為掌勺,還有八位切墩及麵點師傅,取其四平八穩之意。再往下還有六位洗菜小太監,六位燒火小太監,大都是師傅們手底下帶著的親近人兒,然後便是八位粗使小太監打掃膳房,八位送膳小太監迎來送往,取順順發發之吉意。咱們這八寶粥便是小太監送過來的,自外門看門小太監那兒過,然後二門由奴才親自接了,吩咐寶生提進屋,又有芳巧芳悅姑娘布膳,前前後後少則四十有六,多則五十有一能接觸到這碗八寶粥。」朱德順躬著身子沉靜回答道。

  「朱公公不愧是府里的老人,您確實對府里了如指掌,接觸的人這麼多啊?」佟殊蘭輕笑了聲,她早知道朱德順是個能人兒,「那你說,這八寶粥中的夾竹桃,是本來粥中就有呢?還是半途被人動了手腳呢?」

  她這句話一問出口,所有奴才包括劉佳嬤嬤都跪了下來,朱公公看著臉色蒼白的寶生,面上還是很沉得住氣。

  「奴才斗膽,認為此事還是應該儘快告訴鷹主,以免……傷了主子爺。」

  「那朱公公就快去罷,若是爺要處置我身邊的奴才,勞煩公公替我帶句話,南風居既然給了我,就該由我做主。當然,責任我也自個兒負得起。」佟殊蘭拍了拍手,沒事兒人一樣繼續用著其他的菜餚,芳巧和芳悅白著臉攔都攔不住。

  「沒事兒,我自己就會醫術,其他的菜沒事兒。」見朱德順眼含感激小跑出去,佟殊蘭笑了笑,繼續用起膳來。

  這個雲淡風輕的南風居總管離為她所用,也不會太久了。

  只是她才入府一個多月,連過了年都等不及,情況都沒摸透,這就有人對她下手,若是源頭在膳房還好說,若是半路上被人動了手腳,經手的人那麼多,可不好查。

  可話她都放出去了,但凡是半路有人動手,鷹主一定會等她給交代。

  她知道肯定會有人坐不住,只是沒想到第一個棘手的難題來的這麼快,快到她只覺得……賊雞兒舒爽。

  什麼鬱悶懨懨的都飛了個乾淨,佟殊蘭晚膳都多吃了一碗米飯,她習慣了舔著刀尖兒過日子,安靜了太久,還是這樣有挑戰的生活適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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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了佟恆仁夫婦並且追蹤小丫頭的人可查出來了?」鷹主這邊聽了朱德順的匯報,並未說什麼,按照佟殊蘭的心思給她時間處理,這會子心情不錯地問余海。

  余海這邊已經查明膳房沒問題,心裡也鬆了口氣,躬著身子低聲回話:「回爺的話,有點頭緒了,只是還不能確認,肯定跟黃帶子府上有關係,奴才命人正在加緊追查。」

  「嗯,小丫頭那邊你這次可要讓人盯仔細,若是再看不明白……你就回影衛營里走一遭。」鷹主扭頭淡淡看著余海。

  「奴才一定讓人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南風居的一舉一動。」余海彎著腰,掩蓋住了自己面上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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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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