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面黃肌瘦
那些人的目光很恐怖。
就像一直活在黑暗之中,終於見到了光亮。
韓如月透過馬車的窗簾縫隙,能看得分明,那些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腿,瘦的根本就沒有肉了。
她突然想到,雪災不過發生了兩個月,是什麼樣的災難,會使得他們餓成這幅模樣。
他們明明就是一副從來沒吃飽過的樣子!
韓如月抿著雙唇,將窗簾拉開一條縫隙,試圖看得更清楚,眸子也越來越凝重。
自從看到這幅慘絕的景象後,修夜擎的臉色便徹底黑如鍋底,周身散發的暗沉與冷酷,就連韓如月都不想在此時去招惹他。
只要這時候將他惹怒,韓如月非常確定,那人一定會承受千刀萬剮之刑。
這樣的姣好男人,生起氣來,無異於是恐怖的。
在所有的恐懼中,未知的恐怖是最盛,尤其在你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
韓如月不想去猜測廊城百姓這段時間以來到底遭受了什麼,她抓住修夜擎的手,傳給他溫暖。
修夜擎身子先是一僵,似乎還沒認清楚自己在哪。
等對上韓如月乾淨的眸子後,他才徹底放鬆下來,揉了揉疲憊的眉心,淡淡地說:「看到她們,我就想起曾經。當初我在皇宮,七歲以前,就如她們一樣。」
那時候,修夜擎住在皇宮,皇后要他的命,自然不會對他好,不是在食物里下藥,就會製造各種各樣,能讓他無聲無息地死掉。
還好他身邊跟著一群母妃留下的太監宮女,她們忠心耿耿,用著自己的性命,為他換來生路。
韓如月是聽過修夜擎以前操守過的,只是從來沒想到,他居然也會餓城皮包骨的模樣。
她的眼前似乎浮現出那小小的男童,也餓得奄奄一息……
韓如月猛地將自己的想像制止住,情不自禁地將修夜擎抱住,「有我在。」
修夜擎鼻子裡充斥著她身上特有的香味,這味道能令他放鬆下來。
他微微闔上雙眼,大手將她摟住,享受著這一刻無聲釋放出的情感。
直到砰地一聲,打破了她們此時的寧靜。
「行行好吧,我家孩子快要餓死了,求求您,賞我孩子一口吃的吧。」
一名穿著粗布衣服,滿身都是補丁的女人衝出人群,噗通一聲跪在馬車前面。
這官道為了能更好走,鋪了不少的石子,女人跪在石頭上,就算被鋒利的石頭劃破了皮膚,她也沒眨一下眼睛,只是不停地對著馬車磕頭,狠戾地模樣,額角迅速變青,最後染上了斑斑血色。
韓如月在聽到聲音後,就將帘子掀開,一眼便將女人的情況看得分明。
女人餓得面黃肌瘦,臉上全是泥土,頭髮像稻草一樣,就算被一塊布抱著,也還散亂地垂著。
不同於她快要死了一樣的虛弱,一雙眼睛亮的嚇人,就像是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她哭求著,在看到韓如月時,猛地又向前撲去,似乎想要跑到馬車前面,被斐十用佩劍攔住了去路,「不許再向前了。」
那女人看到劍,先是嚇了一跳,隨即就不敢上前了,只是將懷裡的孩子漏出來,試圖讓韓如月看清楚,「夫人,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你看他還這么小,吃不了多少東西的。若是再沒有食物,他真的要餓死了。」
韓如月能看到,那是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孩子。
似乎剛出生幾天,由於餓了很久,連哭都沒有力氣,像一隻小貓崽一樣。
韓如月的心頓時被觸動了。
其實她知曉,若是救了這個孩子,後面瞪著她的,便是無休止的一切。
不過,她就是看不得一個無辜的弱小生命,在她能力所能及之中死亡。
修夜擎猜測到她心裡在想什麼,抓住了她的手,微微搖了搖頭。
對上那目光,韓如月瞬間清醒過來。
是啊,自己真的太傻了,在這等地方,怎能再用曾經的思想去判斷。
她難道還沒升起防範的心嗎?
心裡知道是一回事,在真正行動時,又是一回事了。
修夜擎抿著唇,將她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眸子閃了閃,便攔住她要出去的身子,自己對著外面吩咐:「前面便是廊城,來著要救孩子,為何不進城。」
斐十看到孩子那慘兮兮的小模樣,心裡也是很不忍的,聲音都變得柔和了一些:「正是如此,你若是真想救孩子,正應該進城才是。」
那女人卻是似哭似笑,「進城,我到真想進城。可我帶著孩子從雪災災情最嚴重的鄖縣,好不容易趕到此處,廊城的狗官不但不開城門,還對我們這些災民大打出手……」
那女人抬起來,枯瘦的臉上,是瘋了一般的執念,「您若是要進城,必須要交糧食,或者金銀買路,否則別想進去!」
「休得胡言,廊城地界,哪裡是你這無知婦人能夠非議的!來人,將她拉下去打死,不要髒了廊城的地。」一道冷酷無情的聲音突然響起。
韓如月定睛看去,就見一隊騎著馬匹的人從廊城的方向而來,為首那人一身肥肉,一邊罵著女人,一邊拿出馬鞭對著女人抽了下去。
他的動作很快,不過快不過斐十。
馬鞭還沒等落下,斐十的劍已經到了,將他的鞭子挑開,「不管這女人說的是不是真話,你都沒必要動手吧?」
「哎呦喂,哪裡來的不長眼奴才,也敢阻擋你爺爺我的路!知道不知道我誰!」胖子想要將馬鞭抽回來,然而斐十的手就像鐵鉗一樣,不管他怎麼用力,都不能將鞭子拽出來。
他心口一跳,對面前的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一圈,見對方穿著家僕的服侍,只以為是誰家僱傭來的侍衛,壓根就沒看在眼裡。
然而,斐十卻沒被他的氣勢嚇住,而是反問了一句:「你是誰啊?我為何要認識你?」
這話就像在湖水中投入一顆小石子,斐十敏銳地撲捉到,周圍的災民都是一副震驚的目光看著他,好似不認識這個胖子,是多麼大逆不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