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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先生將他按住了:「你好生休養,明日還要和這兩兄弟回王宮去呢,切不可再亂動了。我去給你把療傷要用的藥方子寫好,有些藥怕不好找,我包好給你。」

  韓先生給晏交代完,又看著隼睡下了,才替二人吹熄了燈,回到自己的房中。過了許久,晏透過門縫,仍瞥見韓先生的屋子裡還點著燈火,想必還在寫方子呢。

  躺在床上,他只覺得全身到處都痛,膝蓋更是像碎了一樣。

  隼先是靜靜躺在被窩裡,突然小聲說道:「子言,你別恨阿哥,阿哥很小的時候就被父王帶到戰場上去,就是五年前的遼海戰役,你聽說過沒?」

  「嗯。」

  「那場戰,月族殺了梵國三萬精兵,但卻死了五千騎兵。對於梵國這樣的大國來說,三萬精兵也許不算什麼,可是對於月族來說,失掉五千騎兵可謂是傷筋動骨,只好從此休戰。梵兵攻入我們月族的領地,燒殺搶掠,阿哥在那場戰役里,第一次見到那麼多死去的騎兵和平民,所以對梵人恨之入骨。這麼些年來,他都不允許身邊有一個梵國人,只有韓先生是個例外……所以,你不要恨他,他欺負的不是你,而是心裡對梵國大王的恨。」

  「我只是覺得奇怪,為何每次都是你來替他道歉?他若真像你說的這樣好,為何自己不來道歉?」

  隼一驚,一下子從被窩裡坐了起來,開心地說道:「你理我了?子言哥哥,你終於理我了,先前每次都是答非所問的……為什麼我要替阿哥道歉?因為阿哥是未來的月族領袖呀,父王說要做領袖就需要服人,可是阿哥總是這麼莽撞,我怕他得罪的人太多,將來有人懷恨在心,他就不好成事了。」

  這可真是好兄弟呢,反正在梵國,晏是看不到這樣的天家兄弟的。

  「你今年多大?」

  晏問道。

  「我十一歲。」

  「我十二。」

  「你比我大,但是你入門比我晚,所以你還是要叫我師兄的。」

  「……」

  「你叫叫看。」

  「隼。」

  「……你,你叫我什麼?」

  「隼,你的名字不是隼嗎?」

  「是隼,不過,除了父王母后和阿哥,還有韓先生,就沒有其他人叫過我這個名字了。」

  「你怎麼看起來很開心?」

  「當然啊,因為你叫我名字了啊。」

  屋子裡突然亮起了一盞燭光,原來是隼正端著燭台在沖他笑。

  「子言哥哥,你是不是睡不著?我陪你聊天好不好?」

  方才不還讓他叫師兄的嗎?怎麼現在又是子言哥哥了。

  晏不說話,隼便將燭台放在床邊的矮柜上,雙手杵著下巴,看著晏的臉。

  晏被看煩了,只好問道:「平時沒人和你說話嗎?」

  隼搖頭:「阿哥總是在練武練騎射,父王忙朝政,母后不得見,我每日在逐月宮裡遊蕩。」

  「你為何不學騎射?」

  「學了,可是我身子骨太弱了,老是吃藥,韓先生讓我不能勞累,每日靜養。」

  「你父王不說你嗎?」

  「不說,阿哥又驍勇又能幹,父王說,我將來只要好好輔佐阿哥就可以。」

  「韓先生,教你們什麼?」

  「讀書識字,算術文法,什麼都教。」

  「沒教你們藥理?」

  「父王說學那個沒用,父王不信梵國的醫術。子言哥哥,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吧。」

  「我沒故事。」

  「你騙人,韓先生說了,你從小就沒了爹娘……」

  「沒了爹娘也能算故事嗎?」

  「算啊。」

  「我要睡了。」

  「你膝蓋痛著,肯定睡不著的。」

  「知道我膝蓋痛,還一直打擾我休息?」

  「哦……」

  隼閉了嘴,自己摸索回被窩裡,又躺了起來。

  過了會兒,只聽見晏嘆了口氣。

  「我小的時候……」

  隼立刻像山雀一樣彈了起來,跪坐在床邊。

  晏只好講起了自己小時候救過的一個孤孩的故事,將他的故事變成了「子言」的故事說給他聽。

  「我小的時候,原是有爹娘的,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爹就死了。我娘抱著我,到處乞討,我關於我娘的最後一個記憶,便是她抱著我倒在地上,我爬起來,推著她,我說,『娘,娘,子言餓啦』。以往這樣說的時候,不管娘多累都冷,都會立刻給我弄來吃的,可是那一次她就這樣倒在地上,怎麼叫都沒有用……」

  隼眼睛裡含著淚花,靜靜地聽著,一直聽到晏是如何被一位莫須有的師父撿到,又是如何將他帶大,教給他武功的。一會兒傷感,一會兒喜悅,最後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我就跪在師父的墳前,對師父說,既然這樣,那我就到月族去吧,我去見見真正的血月騎兵,若有一日我功成名就,我騎著戰馬來見您……」

  晏講到這裡,突然意識到隼已經睡著了。

  托他的福,晏一直在腦海里編著關於子言的故事,生怕故事編得不完整,進而忘記了疼痛。

  這會兒隼已經睡著,膝蓋的疼痛再次緩緩襲來。

  他翻了個身,換了個姿勢抵擋這鑽心的疼,又看了看熟睡中的隼。

  睫毛根根分明,隨呼吸微微翕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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