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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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通了,自然是就去做。

  黃金蠍從來就不喜歡拖拖拉拉的,同樣的,他也從來就不是什麼君子,因此,在他想通了那一刻,一股特殊的只有妖獸能夠聽到的聲音從他的身上散了出去。

  那邊的十來人,完全不知道,麻煩已經在路上了,他們此時的目光,正黏在洛雲豹身上。

  這個可不是什麼普通的妖獸,是很值錢的妖獸啊,剛剛他們合作困住了這三隻洛雲豹,打死後,還沒有說怎麼分呢。

  說來,這洛雲豹的攻擊力不算強,但身手很好,一般人很難抓到,最重要的是,它們很少見,但身上的皮毛血肉帶著的靈氣又比其他的妖獸,甚至靈獸都多很多。

  「這運氣,真是不錯啊,看看這洛雲豹的皮毛,幾乎一點傷都沒有,等拿出去的時候,價格肯定高啊……」

  「可不是,我表姐就一直想要個洛雲豹的皮毛,不過啊,市面上的都太貴了,沒想到,今日倒是來運氣了啊,一下子就打了三隻,這、這可不就是天道在照顧著我們嗎?」

  「說來,我師尊也是頗為喜愛這一類東西的,不若,我多出一點靈石,大家讓一隻給我可好?」

  「我……」

  哪怕平日嘴上說得再好,這個時候,他們也是不願意讓的,洛雲豹的皮毛是洛雲豹身上最值錢的一部分,說句不好聽的,就是有靈石都不一定能夠買到,這時候若是讓了,那才叫虧。

  可是同行的這麼多人,打的都是洛雲豹的注意,就是他們想要裝作不知道都難啊。

  何況,之前他們也沒有說好,遇上這種事情該怎麼辦,如今,還真是有點不好辦了,他們誰都不想要放棄這洛雲豹。

  這三隻洛雲豹是林木凌困住的,因此,他是有機會分到一點的。

  林新遠和白溪浣,以及肖子洛各打死了一隻,因此他們也是有很大機會分到的。

  其他人雖說做的事情不明顯,但若是沒有大家的合作,那身手敏捷的洛雲豹早就已經逃跑了,也輪不到他們現在在這裡爭論洛雲豹的歸屬問題。

  「大家都出力了,若是這三隻洛雲豹只歸屬三個人,只怕是大家都不會服氣的,靈石這個東西,大家都缺,誰也不嫌棄多一點,但是,洛雲豹這東西,可就不是有靈石就可以買到的了,今日算是我們運氣好,遇上了,要是旁的時候,那是不可能的,也沒這運氣,因此我看……」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遠處響起了不同尋常的聲音,這聲音,聽上去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情,因此,在很短的時間內,在場的所有人,都沒說話了,把神識都集中到了一點,看看那邊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原本不看還沒什麼,這一看,可不得了了,那是,那是妖獸暴動!

  可是,這個地方,怎麼會有那麼多妖獸呢?

  他們來不及細想,只立馬收回了神識,準備跑路了。

  開玩笑,那麼多的妖獸,現在再不跑的話,等下就別想跑了,等著餵妖獸一嘴美肉吧!

  「不好,是妖獸潮!」

  「該死的,這些是誰惹過來的!」

  「快跑啊,再不跑,就跑不掉了,我可不想死在這裡……」

  此時的情況可以說是很危急的,危急到了他們連洛雲豹都來不及收回去,就跑了,因為最先的那一批妖獸,已經距離他們不到五十米了,現在再不跑,可真就要死在這裡了。

  「救命!」

  「李艷艷,你的法器快,幫幫我,我會回報你的!」

  「啊——」

  「大家分開跑,不要都朝著一個方向啊!到時候,有機會我們再聚一起……」

  眼看他們一個個的都亂了,黃金蠍是很開心的。

  就這些人,他都不能光明正大的跟著慕瑾,憑什麼要讓他們進去……

  太不公平了不是?

  他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慕瑾算是來晚了一步,原本他們之前約好一起進去的,不過,後來慕瑾看上了一株雪域草,就過去了,正好他們也看上了洛雲豹,因此,做了個約定,先做各自的事情,等一下再集合。

  等慕瑾過來的時候,這邊的人已經跑得差不多了,不過,她一點都不好奇這些人做了什麼才惹來這麼大 的變故,沒人的話更好,她自己進去。

  因為人都已經跑光了……好吧,她是一點都不介意人都已經跑光了的,本來就是不想和別人一起進去, 沒什麼好矯情的,最好後面都不要發生什麼變故了,但是她的眼角已經看到黑夜裡蠢蠢欲動的妖獸時 ,為了避 免自己被拖進陰森的林子裡先哪啥再哪啥,慕瑾覺得,自己還是快一些離開的好。

  目前這些妖獸的注意力不在她的身上還好走,等到時候這些人都跑光了,她就是那個最顯眼的肉塊了。

  跨過結界,入眼的是紫色花海。

  慕瑾站在原地,看著變得完全不一樣的風景。

  思緒開始變得模糊。

  草叢裡,潛伏已久的少年從地上爬了起來,帶著邪魅的笑,他搖搖頭,眼睛慢慢適應光線,然後帶著迷 一般的笑容走了。

  慕瑾見此,下意識的就跟了上去。

  午後的學園很安靜,一片葉子被風吹動,優雅地飄落。

  慕瑾駐足,目光停留在地上的紙張上。

  只有旋風才能切割旋風,只有最強可以挑戰最強,天才與天才間的交流,力量與力量間的比拼——烏 君街外的巔峰對決。

  「啊,找到了。」一個女學生跑過來,「學姐,可不可以還我?」

  慕瑾微微一笑,「給。」

  她慢慢的走著,學園中很熱鬧。

  白花花的紙張上一張張地印上黑字,最醒目的則是「福地大求婚」五個大字。一些八卦的成員們異常激動 ,一想到又要有東西說了,熱血就抑制不住地沸騰起來。

  一時間流言四起,傳得沸沸揚揚,學園中的氣氛空前高漲,就連慕瑾這個剛剛進來的人,都知道了不少的 消息。

  嵐維平靜的湛藍色眼睛中蒙著一層淺淡的霧靄,看不到靈魂深處,「抱歉」。

  雅樂疑惑地望著他,奇怪的人,突然找到他只是為了道歉?

  看著他精緻冷酷的臉,雅樂覺得睡意越來越重,最後咚的一聲倒在地上睡著了。嵐維收回手刀,他冷靜地 把雅樂扶起來,讓他靠在樹幹上。

  而昏睡中的雅樂正喜滋滋地做著美夢,渾然不知道今天的黃曆寫著多災。因為索菲娜高校中的霸王煞星瞬 冶正四處搜尋他的蹤跡且就快趕來。

  若是知道的話,恐怕他只想躲到家中好好地哭一場。

  「快快,快看下幾時了。」

  「還有半炷香時間,我們快去搶個好位子。」

  「太羨慕她們了,福地大求婚啊。」

  一路上,音諾聽到無數的瘋言瘋語,他沉著一張臉,冷眼一掃,嚇得一干小女生花容失色。

  真是好樣的,對他的女人求婚,哼!

  剛踏入校門的奇澤本來笑眯眯的臉瞬間變得猙獰,一把揪住前方的人,惡狠狠地一字一字說道:「你、剛 、才、說、什、麼?」

  趙英俊艱難而又僵硬地把頭轉向奇澤,「神、神探燕塵要嚮慕瑾求婚。」

  同一時間,音諾與奇澤目標出奇一致的自不同方向急如星火地朝某地趕去,他們心中那不知死活的小氣神 探燕塵正神情緊張地拿著求愛稿背誦。

  廣場上站著密密麻麻的人群,每個人都顯得很興奮,看熱鬧的興奮。

  萬事俱備,只欠佳人來遲。

  在向南吹得天花亂墜,台下一片昏昏欲睡之際,絕夜風情萬種地走到台上,率先一步把向南帶離廣場,到無人知處好好地「培養」一下偉大的同窗之情。

  偌大的廣場上人潮湧動,幾分鐘之內疏散乾淨,宿星淵滿意地看著整頓後的校園。

  溫步離三人考察回來時,只覺校園中透著一股怪異的低氣壓,「有沒有覺得……」

  話還沒有說完,耳邊傳來瞬冶熱情洋溢的表白,興奮地訴說著對慕瑾的愛慕之情……

  慕瑾嘆了口氣,原以為有多難,還真是不走心的幻境啊。

  她的眼睛一閉,一張,眼前的景色徒然換了一遍。

  原本以為,張開的時候,應該就是出幻境的時候,沒想到,等她張開眼睛後,眼前的又是一個幻境。

  連環幻境?

  慕瑾帶著疑惑,看著眼前的景。

  雪域山的頂端,透明的冰窗上映著美人的臉,清純又嫵媚,長發如絲,骨子中有著軒轅家族特有的傲氣。

  「小姐,一切手續已經辦好了,您可以隨時入學。」

  「喲,這麼快?」另一個嫵媚至極的女人接過東西,問道:「你真的決定了?」

  「南宮淺瑤與燕塵壞我的好事難道就這麼算了?做不到。」她站了起來在地面上走來走去 ,觸及到那段記憶讓她變得有些暴躁,「自從前一段時間發現南宮淺瑤,你知道我費了多大力氣才擺脫家族的監 視?如果不是他們,卓紫青又怎麼逃得掉,還和那個女人遠走高飛。」

  嫵媚女人斂起眼帘,隱藏好眼中的嘲弄。

  搞不清現狀的女人,就算是下一屆繼承人又怎麼樣。呵——

  慕瑾看著這各有心思的女人,沒有做出什麼舉動,就這麼冷眼看著,然而,下一刻,她就被迫轉移了畫面。

  「一個巴掌拍不響,瑾,你是不是幫她畫畫了?」

  慕瑾愣了愣,過了許久,悶悶的聲音響起,「她那麼聰明哪裡還用得著我出謀劃策。」

  黑貓敏銳地察覺到她與平時不同的語氣,莫非,聰明如瑾也吃了不大不小的暗虧?

  「她居然下黑手!」溫初婉把拳頭捏得呱呱直響。

  慕瑾沒有說話,只抬頭看著遠處,那裡一個人快速從奇澤身旁走過,他一個反手更快速地抓住灰衣少年的手。

  少年乾笑著把手中之物還給奇澤,神情多少有些尷尬。行走江湖多年,真是少有濕鞋的時候。

  奇澤拿回心愛的小布袋,目光冷峻地看著對方,而後檢查了又檢查才安心放回懷中。一陣怪風吹過,他皺著眉頭,剛想閉氣已經來不及,藥粉沾膚即化。

  該死的,中招了。

  看著獵物倒地,褐發灰衣少年笑得燦爛之極。他信手打開小布袋,很快又懊惱起來。

  裡面,只是幾粒糖果罷了。

  之前見肥羊如此小心翼翼地保護布袋,以為定是什麼稀世珍寶。

  哎,算了,總歸是有點收穫不是嗎?他把布袋收好,隨便丟了顆糖果到嘴裡,拍拍屁股一步三晃地走了。

  或許是曾經歷經過那麼多的幻境,慕瑾覺得,這次的幻境並不算什麼,反而有種,很簡單的感覺。

  她站了起來,走了過去,奪掉了那人手中的糖果。

  在糖果到手的那一刻,幻境突然頓了一下,而那糖果在慕瑾靈氣的催動之下,變成了一把鑰匙。鑰匙被她隨手甩進凹點,因其正面反插,一陣混亂的幻象過後後,所有的景色在眾人瞠目結舌下轟然倒塌。解開幻境的慕瑾以幾不可見的速度逃竄出去,留下一片醉人的花海。

  這一片花海,就是最初進來時看到的那一片花海。

  黃金蠍站在花海外面,看著慕瑾用如此之短的時間過了幻境,心中很是自豪。

  「放心,不會痛苦的……」

  操,不會痛苦你妹!

  大王花想出口諷刺,然而它的感覺十分不好,整個花有點不受控制的顫慄,如此濃厚的黑暗味道……真是讓花嚇得蛋疼啊,見對方殺意已起,大王花趁黃金蠍的鉗子還沒有握緊之時,趕緊脫口道: 「大王,放開我吧!」

  呼吸困難……

  求不掐!

  你妹!

  劇烈的反抗過後,大王花一腳踏進了死神的懷抱。

  花海,在慕瑾離開後,瞬間枯萎了。

  灰林中的澹臺延澤抬頭。

  灰濛濛的天空里找不到一點陽光的蹤跡,烏雲遮蓋了所有的縫隙。

  他慢悠悠的走在空無一人的石道上,從清晨走到了午後。原本該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異常的冷清,小雨點的盛宴遲遲未開場。

  抬眸,遠方看上去還很遙遠。

  除了遠,似乎還有希望。

  就好像如今,春風解開寒冬的禁錮,吹化了雨水洗不掉的鉛華,還有那……顫動的嫩葉似蝴蝶驚動的翅膀般惑人。

  莫名的情愫,在陰暗的天空中遊走,寂寞顏色從無人理會的角落裡瘋狂漫延。馬車駛過,掀起一地的塵埃。

  澹臺延澤看著密密麻麻的淡黃細小粉塵在天空留戀似地亂舞,有什麼東西躲在背後嘆氣。

  回首。

  時間擦淡了天馬行空的想像,獨留絲絲縷縷的感嘆來不及消散。粼粼水波上模糊的倒影,是那麼的虛幻,宛若一場鏡花水月的訴說,恍惚中有種破碎的悲傷。

  明明,一開始就不是那樣的。

  為什麼到如今,又回到了原點?

  此刻的澹臺延澤有點嫉妒那個人了,那個擁有著別人無法擁有的,卻不加珍惜的傢伙。

  如果可以,哪怕灰飛煙滅,他也想要擁有她一次啊。

  澹臺俊清。

  澹臺延澤。

  明明都是澹臺家的人,她卻偏偏愛上了那麼個徒有其表的軟貨。

  真是……

  讓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笨蛋總是那麼笨。

  總是看不到,他喜歡她啊。

  澹臺延澤抬頭,看靈燕飛翔的姿態,如同欣賞一場傾力的演出。微涼的風從他的耳際冰冷地吹過,飛揚的髮絲在空氣中觸碰,彼此糾纏。

  冬天枯黃的落葉在結束了短暫的旅行後又重新平靜,正如被囚禁的靈魂,想要高飛卻又無可奈何。鵝卵石鋪就的岸邊,蘆葦搖曳著細條張望,依稀間,澹臺延澤似乎看到了記憶中的陽光、以及記憶中的那個人……

  花落,花開。

  他嗤笑世間痴人,不懂得紅塵似夢,往事如煙。

  可他自己也是該嘲笑的那一個。

  是誰說過。

  三生石上不停演繹著的生死離別,是一首綿長且哀傷的歌,他們在四季的罅隙和陰影中旋轉,飄飛,樂此不疲。晶瑩的淚光閃著近乎毀滅的絕望光芒劃破沉悶的空氣,剔透的淚珠拉開一道相望的距離,為悲傷故事畫上最完美的句號。

  點不破的迷惘,看不清的憂傷,理不順的愁緒。

  這世上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事,那麼多的理,還有那麼多的麻煩……

  他都不想管。

  此時,還是沒有陽光,不過澹臺延澤站在春天離韌獸的尾巴上想著,下一季梧桐紛飛的時節到來時,他要她陪在身邊。

  敏感的心,在芳草味的季節里跳動。

  澹臺延澤的眼裡閃爍著明明滅滅的光……

  陰天,會讓人徒生傷感。

  但他始終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或許幻滅的美好會被清亮的童謠喚醒,可孤單也會快速入侵,還有快樂會被瞬間瓦解。沉浸在水墨畫悲傷中的人,再如何也是無用的。

  但是,他不一樣。

  不管什麼時候他都不會變得蒼白無力,也不會去管該用怎樣的聲音去安慰飛不過滄海的蝴蝶,那些都是沒用的。

  他想要的,始終只有那麼一個人。

  那個人,明明看著不驚艷,卻一個不小心,被她驚艷了整個歲月。

  正如……

  牆角,那朵盛開的小野花上,依稀漂浮著的希望的香。

  那嫩黃色的花瓣映著頹敗的灰牆,就好像是她和他。

  壓抑著的感覺,如同陰天裡鉛灰色的雲朵,飄不起又沉不下。澹臺延澤甩甩頭,不打算再想這些東西了。

  不多時,他停下腳步,快速地抓住腦海里的另一種聲音,勾起一灣淺笑,快了,就快了,那個人,應該也在等他吧?

  就算不是,那又如何。

  他就是想要找到那人而已。

  此時,是陰天,他走在尋她的路上。

  宿星淵。

  對於別人來說,是個少年天才的名字,然而,對於他來說,也不過是一個名字而已。

  一個,或許在她想要找到他時,能夠找到的依憑。

  可惜了。

  他找了這麼久,就是找不到那個人。

  就好像一場夢。

  夢中的歡樂悲苦,在夢醒了以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空蕩的街道上只有幾個人在徘徊,沒有人說話,只有在擦身而過的瞬間快速地撇了對方一眼或漠然地走過。

  城市早已悄然入眠,那些還亮著紅燈籠的地方顯得太過耀眼了。風搖晃著樹影,經過的人都忘了曾經在樹上或樹下玩耍的孩子。

  銀白色輕柔的月光從天灑落,如同夢中那個女人清亮的眼神。

  宿星淵站在橋上,恍若隔世……

  當快樂被擱淺,悲傷肆意漫延,光線到達不了的地方註定了會被黑暗所埋葬。

  單身走過人行道,任由思念的酒精茶毒身心,寂寞的茶水逗弄神經。他不再理會是是非非,清醒的腦袋只會讓疲倦的心更加疲倦。

  越是寂寞,越是清醒。

  從未想過,他也會有得不到的時候。

  宿星淵嘲弄一笑,抬頭看著同樣寂寞的月色,又看了看那些橙色的燈光透過厚厚的帘布,變得一片模糊的景。

  遠處。

  偶爾傳來的喧鬧聲總能輕而易舉地讓人產生一瞬間的恍惚,可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瑣碎感覺竟拼湊不出一張完整的畫面。

  他站在路邊,一口口默然的喝著酒。

  什麼時候,他也曾經那樣笑過,叫過……

  細細撫過靈桐葉上綠色的紋理, 宿星淵忽然想起那些被陽光溫暖著的日子。

  那時隨風搖曳的油菜花,那時燦爛的笑容,那時動聽的歌聲以及比藍寶石還清澈的天空,都是他最眷戀的存在。

  還有那刻在光陰柱上的名字,他想他是怎麼也忘不掉了。

  深深凝望蒼穹,滿眼都是水墨的顏色。

  沒有瑩火蟲沒有慕瑾的夜晚似乎格外難熬呢。

  或許,回憶真是最溫柔也是最殘酷的枷鎖。

  來了又走,還走得像是沒有來過一般,或許,那個傢伙才是最無情的人吧。

  山下,一片蒼涼的景色。遠行的馬車在夜色的掩護下像一個古老的召喚,那些璀璨的燈光一次又一次地劃破沉重的暗影,帶來虛幻般的神秘誘惑。

  無法漠視草叢裡靈蟲的悲鳴,宿星淵喝著酒,看著月光,站在一旁安靜聆聽。

  燈光閃爍的一片裡沒有他要的東西,戲院裡咿咿呀呀的沒有他想聽的聲音,這麼多年了,他一直在這裡等她回來。

  從希望到失望……

  從失望到希望……

  如此循環。

  即是樂土。

  又是憂傷之地。

  他喝掉最後一口酒,丟掉酒瓶。

  溫暖的紅色燈光拉長行人單調的影子,不安份的寂寞影子在牆上面胡亂塗鴉。有些事情總有讓人感到無力的本能,太多的事情說不清,道不明,剪不斷,理還亂。

  當塵埃落定,一切已成定局時,等待讓人變得不安,而有的人無力改變什麼。

  路上,宿星淵看著月光,嘴角揚起嘲弄的笑。

  他是不會放棄的。

  慕瑾。

  慕瑾。

  慕瑾。

  沒到最後,誰知道會怎麼樣,不是嗎?

  就算,想要裝作從來沒有出現過,那也是不可以的哦……

  他拒絕。

  公冶澤楠躺在地上。

  從樹枝的縫隙里看天空,破碎如流年的璀璨光華閃耀著流動的質感,給人時空交錯的幻覺。什麼東西被焚 燒著遺忘,只留下一絲清清淺淺不可觸碰的傷痕。他固執地站在回憶里,緊抓著回憶的尾巴,不肯放手。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總是會時不時的遺忘掉一點什麼東西。

  開始是物品,後來是事情,然後是人。

  他也不知道怎麼了,總是這樣,一段時間的,一段時間的,就會忘記掉一些事情。

  以前他是無所謂的,反正這世上,本也就沒有什麼東西是好記的。

  忘記了,就忘記了。

  可是,又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在不斷的提醒自己不要忘記。

  不要忘記……

  忘記了,就找不回來了……

  不要忘記……

  忘記了,他就會失去她了……

  不要忘記……

  忘記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她是誰?

  他記得他叫慕瑾。

  一個很特別的女人。

  一個,讓他不想忘記的女人……

  公冶澤楠微微一笑,不同於平日裡邪魅的笑容,這個笑里充滿了孩童般的滿足。

  夏天綠色的葉子被時光輕輕搖落,飄飛在風中,翩躚如同絕美的舞步。記憶中的白晝總有碎晶似的陽光滿地散落,明亮的陽光勾勒著幸福的剪影,讓他不敢直視屋外閃閃發亮的地面。

  最後一次走進那個秘境,那個初遇的地方時,荒廢了的空曠秘境裡只有他一個人和夏天瘋長的野草。落寂的蟬聲一浪高過一浪,像是在挽留某些漸行漸遠的腳步。

  淚珠滾落,跌在浮雲投下的陰影里。

  命運總是這個樣子的。

  總是留下他一個人。

  那天他抱著膝坐在酒家的第二層樓梯上,看腳下小草的葉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動。

  淺紫的小靈蝶依舊漂亮得不食人間煙火,乖戾的螞螂在時間的沉澱下變得冷靜,草叢裡的金龜子閃著彩虹的顏色招搖,後山上酸酸甜甜的野莓在用最原始的力量點燃這狂野的節令。一切都未改變,只是物是人非罷了。

  溫熱的空氣中還染著陽光的香味,潔白的雲朵里似乎有著和他一樣的隱忍憂傷。

  蒼穹之上,誰的笑容搖晃?

  沒有城市的喧囂,整個夏天的夜晚都像是一個安靜沉睡的嬰孩。清朗如水的月光把大地變成了銀色的稻田。遙遠的記憶中,他似乎也有放肆地踏碎一地的皎潔,然後躲藏到濃濃的夜色里,努力不讓別人發現的時候。

  迷藏,是永不厭倦的遊戲。

  只是後來,他沒想到會有個人真的又和他玩起了迷藏。

  並且,他還怎麼找都找不到。

  沒有人魚的唱晚,沒有那個女人的呢喃,甚至,整個世界,根本就沒有別人。

  她說用笑聲代替歌聲陪伴星宿安眠。

  她說快樂想要就會如花般接連開放。

  她還說了很多,就是沒有說過要留下……

  他還記得,那時的晚風很舒服,像是被一根羽毛輕柔地撫過。香香地催眠了他的是泥土和野草混合的味道,以及她迷人的清亮目光。

  田間的蛙鳴和蟋蟀的琴聲互相呼應,無意間挑起了他心中深埋的季慟。他曾天真地想,日子大概會永遠這樣。

  哪怕沒有別人,只要她在身邊就好。

  然而……

  一切都是那麼的……

  讓人難過。

  藤蘿纏繞,有風吹動葉子。

  他斜靠在路邊的牆上,看遠處的鳥一隻一隻飛起,而後風起,一朵白茶花掉落,不知怎的,摔得支離破碎。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學會了思念?

  一旦閉上了眼睛,就覺得心中空空蕩蕩的,腦海里不斷回放著那時候聽到的呼呼風聲。如果可以,他還真希望自己也能夠走出秘境,走到那個人的身邊……

  夢裡,他總是不停地追逐,不停地尋找,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執著著什麼。只是不想放手,怕一個轉身就是永遠的失去。夢醒,收拾起滿身的狼狽,不知悔改地笑著。還可以夢,真好。然後黯然地想著,明知道是奢望,可是他還執迷不悟,不肯丟開擱淺了的回憶,不能揮手道別,瀟灑地忘記。

  風過。

  樹枝搖晃,斑駁的光片越發的流光溢彩。從回憶里突然驚醒,公冶澤楠驚訝地發現這個夏天也已到來,那個困住了他的神秘力量在緩緩減弱。

  他又有了,出去的機會。

  原來,有些東西是連歲月也不能抹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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