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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還是喜伯發現, 節省慣了的老人家心疼東西,說著就要出門去取回來;沈璁不想麻煩老頭辛苦跑一趟, 便隨手拿來票據,說自己等會下班路上可以順道帶回來。

  但他根本就不會穿這套白西裝, 轉身便把這點小事給忘了個乾淨, 直到前些天裴筱收拾他的衣物準備拿去燒掉時, 才發現了當初的票據,還留在他的西裝口袋裡。

  好在現在外面雖然戰火連天,但租界裡的日常生活該沒有遭到太大波及,反正馬上就要離開上海了,他也不怕被人發現,便麻煩了Maxime神父,派人跑了一趟,很快就帶著票據取回了這套白西裝。

  西裝取回來後,他請教了教堂里懂些針線活的修女,打聽到衣服要改大不容易,要改小倒是不難;他的身材原本就比裴筱要高大魁梧許多,再加上又對裴筱的身材了如指掌——

  稍作修改後,當他看見裴筱穿著這套白西裝,推開禮拜堂的大門,發現衣服竟然意外的合身。

  白天來教堂禱告的人們都已經離開,裴筱走進禮拜堂,踩著腳下的紅毯,經過身旁一張張空置的長條木凳,抬起頭來,剛好看見沈璁身後巨大的十字架雕塑。

  此時的教堂外,早已夕陽西下,烏金的餘暉從十字架背後的彩色琉璃窗傾斜而下,柔和溫暖的光芒灑在沈璁身上,也印在裴筱臉上。

  當裴筱緩緩走向自己,透過幾層薄薄的白紗,沈璁能清楚看到對方微微發紅的眼尾,和被眼淚浸潤後,在晚霞暈染下,那顆愈發明艷動人的淚痣。

  他單手背在背後,斯文地頷首微笑,微微躬身,紳士地遞上手中那束孩子們白天在後院采來的鮮花。

  當他重新站直身體,隔著重重輕紗,看見裴筱的眼眶更紅了。

  裴筱現在戴著的頭紗,就是那天從防空洞被人趕出來,他暈倒在路邊後,暫時歇腳那家路邊小店裡的。

  當初離開時,他特意拽了一截白紗帶走,想著自己若是真的染上了天花,大概率難逃一劫,便也沒資格再籌謀什麼了;但若不是,如果他沒有感染天花,如果他還能逃出生天,那他一定是要「娶」裴筱的。

  空置的禮拜堂,沒有歡呼祝福的人群,甚至因為教義的束縛,連唯一的神父都沒能到場;沒有體面的樂隊和排場,沒有嶄新的高定婚紗,沒有像樣的首飾,裴筱穿著沈璁舊衣服改出來的西裝,甚至就連捧花都不是象徵愛情的玫瑰,也不是他最喜歡的鬱金香——

  之前沈璁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結婚,會心甘情願被一個人套牢,更沒有想過,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個人出現,能讓他死心塌地的,想踏踏實實跟對方過一輩子的時候,自己的婚禮居然會這麼「寒酸」。

  而眼前,他唯一能補償裴筱的,似乎也就只有這頂頭紗了。

  之前他也想過要親手幫裴筱改出

  現在身上這套白西裝的,奈何要他做女紅,就想讓他帶孩子一樣,大概著實缺了些天賦,實在不是心裡願意就能做好的事情。

  跟教堂里會針線活的修女打聽後,考慮到要自己動手,可能裴筱明年也穿不上一套合身的衣裳,他便放棄了親手改西裝的想法,但還是悄悄躲在Maxime神父的書房裡,花了好多天時間,才終於親手縫好了裴筱現在戴著的頭紗。

  雖然不至於細皮嫩肉,嬌軟柔弱,但畢竟是養尊處優了二十多年的小少爺,他沒做過什麼家務和女紅,偶爾扎兩下手自然是難免的,不至於疼得多麼誇張,倒是反覆多次下來,做這樣細緻的活計的耐心隨時都處在即將告罄的邊緣。

  但當他看著裴筱頭戴白紗出現在自己面前,便覺得什麼都是值得的。

  純色的潔白薄紗之下,裴筱那張精緻嬌俏的面龐若隱若現,既沒有埋沒他那雙桃花眼底波光瀲灩的水色,又恰到好處得掩飾了兩分他身上那種美極至妖的魅惑和嫵媚。

  襯著禮拜堂里莊重的氣氛,和一身剪裁合體的純白西裝,輕紗之下,他整個人都顯得聖潔、端莊了起來,既能美艷不可方物,又能清麗滌淨世塵。

  「季節不合適,玫瑰和鬱金香,都不好找。」當裴筱接過捧花,羞赧地垂下頭後,沈璁才開口道:「沒有大宴賓客三千,甚至都沒有神父,沒有祝福——」

  「你那天走前拽著塞進懷裡的……」裴筱輕輕扯了扯自己頭紗的一角,小聲打斷道:「就是這個嗎?」

  他還是低低地垂著腦袋,仿佛真的是教堂里一位嬌羞的新娘,只是悄悄地抬了抬眼睫,透過眼前的薄紗,偷瞄著沈璁的側臉。

  「你自己做的?」

  方才從那間最近剛打掃出來的雜物房走到禮拜堂來的路上,他已經問過身邊的瑪麗修女了,對方只聽說好像是有其他修女在幫忙沈璁改西裝的事,但沒有見過,也沒聽說過什麼頭紗。

  「對不起,裴筱。」沈璁輕輕攏了攏裴筱的雙臂,俯身平時著對方的臉龐,「等我們離開上海,穩定下來,我一定會補給你一個,全世界最完美的婚禮。」

  「我不要。」裴筱斬釘截鐵道,抬眼對上沈璁真摯的眼神,以同樣的真誠,且萬分篤定,「現在的一切,就是最好的。」

  「因為,我能感覺到……」他笑意溫柔,一臉滿足與驕傲,「七爺現在,最愛裴筱。」

  「我還可以……」沈璁溫柔地笑著,搖了搖頭,「更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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