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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就這樣……」他指著被裴筱拽下來後堆在頸項邊的幾層薄紗,本就不太利索的中文也愈發說不清楚了,「你跟他……一路上……你們就……」

  「這樣?!」

  「嗯。」裴筱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那你……」Maxime神父脖頸後仰,眼神沿著裴筱上下打量了一番,雖然沒看出什麼異常,但表情仍舊頗為震驚,「有沒有什麼……嗯……不太舒服的地方?」

  「我很好。」裴筱焦急道:「我們還是趕緊去看看沈璁吧。」

  「Oh, dear——」Maxime神父聞言自顧自地再胸口劃了個十字架, 閉上眼虔誠道:「God bless!」

  說完他緩緩擺了擺手, 安撫道:「Wait,我是說……你, 等等我。」

  他重新返回教堂,翻出一套類似雨衣的東西,將自己全副武裝起來,包括了手套和口罩,走前,還不忘額外帶上了兩支口罩, 示意裴筱也戴好後, 才出發去街對面的花壇里找沈璁。

  可能是因為太累,也可能是因為Maxime神父準備的過程中耽誤了些時間, 等兩人在花壇的一顆樹後找到沈璁時, 他看上去像是已經睡著了——

  或者說, 昏倒。

  裴筱見狀,嚇得兩步越過身前高大的Maxime神父,就要向沈璁衝過去。

  過度的緊張,加上兩層厚厚的棉紗口罩,讓他覺得完全上不來氣;就在他作勢要扯下口罩時,被身後連忙趕來的Maxime神父一把抓住。

  「No,no!」

  情急之下,Maxime神父已經完全忘記了裴筱根本聽不懂外語的事;他拽著裴筱的手,阻止對方取下口罩的同時,不斷示意其退後。

  裴筱雖然聽不懂,但他能看明白Maxime神父的肢體動作;僅存的理智提醒著他,不管多擔心,現在能真正幫到沈璁的,只有大夫。

  他不可以關心則亂,不能耽誤沈璁的治療。

  在看到裴筱滿眼擔憂,腳下不情不願地退開兩步後,Maxime神父才略略放下心來;他小心翼翼地上前,經過一番仔細的觀察,才終於掀開沈璁的衣袖,看到了對方身上的疹皰。

  雖然怕耽誤Maxime神父瞧病,不敢上前,但不遠處裴筱一直踮著腳尖關心著沈璁的情況,急得手足無措,卻又不敢出聲。

  就在這時,他看見神父居然微微搖了搖頭,瞬間如墜冰窟。

  兩人費勁千辛萬苦才好不容易找到這裡來,Maxime神父已經是他們最後的希望了,如果連神父都……

  那沈璁……

  裴筱簡直不敢再想下去,也顧不上之前Maxime神父的阻攔了,兩步上前來到沈璁身邊。

  「神父,他到底怎麼了?!」他急不可耐地問道:「是不是——」

  Maxime神父聞言抬了抬手,但這一次卻沒有再讓裴筱退後,只是溫和地打斷了對方的問題。

  「是誰——」他扯下口罩回頭問道:「是誰告訴你們,Clovis這是,天花?」

  「可什麼……」裴筱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Maxime神父口中那一串他聽不懂的詞語,指的大概就是沈璁。

  雖然能猜到對方的意思,但想起早上的遭遇,他也不知該從何說起,只能支吾道:「就……在防空洞裡……有人看見了……說是……

  」

  「Nonsense!」

  Maxime神父氣得一改之前慈祥和藹的模樣,就算聽不懂,裴筱也能猜到他在罵人。

  也是因為他在突如其來的憤怒中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吵醒了靠在樹邊的沈璁。

  沈璁緩緩睜眼,一抬頭剛好對上站在他腳邊,滿面愁容的裴筱,看樣子,急得都快掉淚了。

  「對不起。」他虛弱地笑笑,「有點累,一不小心……」

  「就睡著了。」

  可能是因為剛剛睡醒,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他好像忘了自己可能感染傳染病的事情,習慣性地抬了抬手,像是想像以前那樣,把人摟進懷裡安慰。

  裴筱很清醒,但他幾乎沒有一瞬猶豫,就一頭撲進了沈璁懷裡。

  這一整天,沈璁都是不敢碰到裴筱的,眼下他愣了神,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急忙要把人往外推。

  此時的Maxime神父已經識相地往後退了退,剛才還一直緊張兮兮地要攔著裴筱的他,現在非但沒有阻止二人,看見沈璁要把人推開,他甚至還拍了拍沈璁的手臂,很快安慰道:「Tt's fine。」

  「Jiut varicella。」

  不止裴筱聽不懂,涉及到一些專業的術語時,畢竟不是母語,就算能說得一口流利的法語和英文的沈璁,也無法立刻反應過來。

  「我是說——」看見二人不解的眼神,Maxime神父很快解釋道:「只是水痘。」

  他說著起身,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不嚴重的,我那裡有藥,可以治。」

  水痘,裴筱小時候也得過,就是子前馮吟秋背著他在雪地里求藥的那一次。

  疹皰,高熱,渾身乏力——

  的確一切的症狀都能跟沈璁對上。

  不止裴筱自己,小時候他見過身邊貧民窟里有不少孩子都害過這個病,只要有藥,好好醫治,十來天就能好,等過段日子,起疹的位置連疤都不會留下。

  這個病和跟要命的天花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一整天壓在裴筱胸口的大石,在這一刻終於完全卸下。

  白天在重壓之下,他還能樂觀地跟沈璁打趣貧嘴,但現在他卻抑制不住猛地一陣鼻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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