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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閒的。」沈克山不以為然道:「本來就沒什么正事可做,你又出了國,她自然要找點消遣。」

  沈璁的母親,竇鳳娘,的確是在兒子出國幾年後,才因為長期吸食鴉片導致的慢性病而離世,但她開始接觸這東西,是在沈璁出國之前。

  也許是因為起初剛沾上時菸癮不重,她那會抽鴉片的頻率還不高,人也相對清醒些,總會避人耳目,躲起來悄悄抽。

  作為本來就很少關心的沈克山大概是真的不知道,煙土、煙杆這些東西也都能藏,甚至竇鳳娘可以躲到外面去抽,但留在身上那股刺鼻的味道卻很難去除。

  其實,沈璁早就發現了。

  「消遣……」他輕聲重複了一遍。

  也許是吧。

  就像錢二那樣無所事事的人。

  「但父親知道嗎,鴉片,還可以止疼。」

  「如果不是你……」

  想起曾經噩夢一般的回憶,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但沈克山曾經做過什麼,他自己當然最清楚。

  也許是因為心虛,他難得地沒有再反駁沈璁的話,沉默了許久後,甚至略略放下了姿態。

  「翻年,該二十六了吧?」他儘量心平氣和道:「成家才能立業,你也該收收心了。」

  「既然堅持要住在外面,你更該早些娶房賢妻回來,照顧飲食起居。」

  「父親娶了大媽以後就『收心』了嗎?」沈璁故意挑釁道:「我三四歲就能叫出十幾個姨娘的名字了,沒名沒姓的更多。」

  「那是因為大媽她不夠賢惠嗎?」

  雖然沈克山極重門第,但其實他自己的出身並不怎麼樣,剛參軍時也不過是個寂寂無名的小卒,卻在娶妻後的短短几年內就扶搖直上,當真是他口中的「成家立業」了。

  因為,他娶了當地一個小軍閥的女兒,還是未婚先孕,逼得女方父母不得不同意女兒下嫁的俗套戲碼。

  現在沈璁故意提起這一茬,無異於當面打了沈克山的臉。

  「你大媽如何,還輪不到你一個做晚輩的來置喙!」果然,沈克山很快黑了臉,「你娘就是這麼教兒子的?」

  沈璁一直覺得,自己現在之所以這麼能「演」,都是小時候他母親教的。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母親就要求他在沈克山面前乖巧、懂事、孝順,哪怕只是裝,也要裝得像,因為他們母子衣食住行的一切都必須依靠沈克山。

  後來慢慢長大,他已經可以養活自己和母親,但還是一直儘量在沈克山,甚至所有人面前扮演一個好人,怕的就是有人在背後戳竇鳳娘的脊梁骨——

  說他沒有「家教」,等於就是在說他母親出身低賤,不會教孩子。

  現在沈克山的正房太太已經去世了,竇鳳娘也去世了,大太太不容置喙,他母親倒是可以隨意被扣上一個教壞兒子的罪名。

  可沈璁怎麼想都覺得,自己今天這副心狠手辣,薄情寡恩的性子,更像是從沈克山那裡遺傳的。

  何其諷刺。

  紅木的餐桌之下,他早已默默攥緊了拳頭。

  也許是感覺到了兒子的「殺氣」,也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過激了;也不知是為了緩和氣氛,還是真的被氣著了,沈克山低下頭,雙手顫抖著在上衣口袋裡摸了摸。

  一旁的下人心領神會,立刻遞上了藥,轉身去倒水前還不忘提醒幾句,諸如「大夫叮囑,不要動氣」之類的話。

  方才大宅內劍拔弩張的氣氛總算略有緩和。

  服下藥丸後,沈克山的臉色平靜了許多,接著方才傭人的話,他順水推舟道:「時間不早了,醫生讓我早點休息。」

  說著他拍了拍輪椅的把手,示意一旁的傭人推自己上樓,離開前扭頭補充道:「樓上,我讓張媽給你準備了房間,你今天喝了酒——」

  「不用了!」沈璁猛地起身打斷道:「大過年的,我還要回家給我娘也上一炷香。」

  說罷,趕在沈克山上樓前,他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沈宅,結束了除夕夜這場荒唐的所謂「團圓飯」。

  *

  「少爺。」沈家大宅外,一直等在車裡的喜伯看到沈璁滿身怒氣地走出來,一臉詫異道:「這大過年的,怎麼這麼早——」

  沈璁抬起胳膊,打斷了喜伯的話,然後招了招手,示意對方下車。

  「去查——」他將喜伯拉到一旁,確定沒有人後才接著道:「上次錢二的事情,到底跟沈克山有沒有關係。」

  「這不是早就查過了嗎?」喜伯不解道:「當初就查不到什麼有用的,現在又快過去了快倆月,錢二人都沒了,不更是『死無對證』?」

  「試試看……就當……」

  買個安心。

  後面這句,沈璁沒有說出口,只話鋒一轉,不由辯駁地吩咐道:「車子你用吧,趕緊回去,馬上聯繫手下的人。」

  「那少爺你呢?」喜伯連忙問道。

  「我……」沈璁抬頭望天,長長嘆了口氣,「我走著回去,順便醒醒酒。」

  「沒事的,喜伯——」他拍了怕喜伯的肩膀安慰道:「你快去吧,大過年的,你忙完了還得給我娘,還有奶娘,都上柱香。」

  「那……」喜伯知道,沈璁這個狀態肯定是不對勁的,但現在還在沈公館的範圍內,他也不好多問,只能在上車前擔心地叮囑道:「少爺,至少讓保鏢跟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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