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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張媽。」

  沈璁放下報紙,客氣地跟傭人道過謝後,端起茶杯,方才還很隨和的眉眼卻一點點冷了下來。

  因為他聽到了身後輪椅摩擦地板發出的咯吱聲——

  沈克山來了。

  第20章 敬若冰

  沈璁推了推眼鏡,整了整衣領,從沙發上站起來,轉身禮貌地欠身。

  「父親。」

  老爺子戎馬半生,即便已經離開軍隊多年,身上還是保留了許多當年的習慣;比如,數十年如一日,維持著部隊裡的嚴苛作息,會在每天早上六點準時起床,梳洗更衣,當初的軍裝換成了中山裝,但同樣板正。

  這讓他看起來不像一般久病的老者,不修邊幅,渾身散發出日薄西山的氣;他筆挺地坐在輪椅上,神情嚴肅,不怒自威。

  「來了。」他點點頭,招來一旁的傭人詢問道:「晚飯準備好了嗎?」

  「涼菜已經上桌,其他的也都準備好了。」傭人躬身,恭敬地答道:「只等老爺吩咐。」

  「嗯。」沈克山又點了點頭,兒子明明就站在面前,他也不言語,只抬手跟身邊的吩咐人道:「去請少爺上桌。」

  短短几句對話,沈公館裡剛才沈璁和老媽子都能熱絡寒暄的氣氛瞬間將至冰點,空氣里滿滿都是疏離、陌生的味道;若不是事先知道二人的關係,想必任誰也看不出這屋內還有一對父子。

  而這樣的一幕,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沈宅一樓光吃飯的大廳就有百十個平方,正中間是一張長長的紅木餐桌,沈璁和沈克山分坐在桌子最遠的兩端,由一旁侍候的傭人將菜夾到面前的小碟里,各用各的——

  這是沈家的規矩。

  沈克山常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但有時候規矩太多,「方圓」是成了,卻失了一個家該有的「味道」。

  落座後的父子二人都低頭吃著自己面前小碟里的菜,沒有任何交流,但一旁近身侍候的十幾個傭人顯然已經習以為常。

  他們兢兢業業地低頭忙活著自己的分內事,沒人說話,也沒人覺得這樣有什麼問題,甚至就連夾菜時,銀制的筷子和陶瓷的碗碟間碰撞的聲音都很小。

  食不言,寢不語,這也是沈克山的規矩。

  直到下人端來醒好紅酒,給父子二人倒上,沈克山才終於放下筷子,說出了席間的第一句話。

  「聽人說,你們國外興這個,正好年前兒你朱伯父的女兒回國,帶了幾箱回來,也給我送了點。」

  說著他抬了抬手示意沈璁,「嘗嘗。」

  「勞父親惦記。」沈璁點頭道謝,周全了禮數後才端起酒杯,朝沈克山的方向舉了舉,「父親,請——」

  「不了。」沈克山擺手,重新拿起筷子,基本沒有表情,「前些天去醫院復檢,醫生說喝酒傷身,讓我不要再碰了。」

  「你也少喝點。」

  這話面上是父親關心兒子,告誡兩句,再正常不過了,但沈克山平靜的語氣里沒有一絲溫情。

  沈璁聽得出來,老頭這是在敲打自己,為的就是他年前三催四請都不肯回家一趟的事情。

  沈克山極其看重面子和父權,就算要責怪兒子不關心自己的身體,連去醫院復檢都不過問一句,他也不會直說。

  但他不直說,就剛好留給了沈璁「裝傻」的機會。

  「兒子知道了。」沈璁恭肅地應道。

  他淺淺嘗了口杯中的紅酒,很快就放下了酒杯,面上看著像是謹遵父親的勸告,實則是對沈克山的敲打視而不見。

  席面再次安靜下來,好像沈克山不說話,整棟沈宅都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見兒子低著頭,只看著自己面前巴掌寬的地方,一次敲打不成,沈克山很快又開始了下一個話題。

  「廠子的事情都辦妥了?」

  「嗯。」沈璁點頭。

  「你前前後後忙活這麼久,最後總經理的名頭掛的還是孔家那個不成器的混球。」沈克山清了清嗓才接著道:「這可不像我們沈大老闆這麼精明的人能幹出來的事情。」

  「沒有我們沈家的面子,這藥廠的批文,他孔立文拿不到。」

  沈克山好面子,能說出這種話,沈璁一點不意外,但他更清楚,這是話裡有話。

  「前前後後忙活這麼久」,還是在敲打他前段時間一直不肯回家的事情;之後沈克山還特意強調了「沈家」二字,就是想告誡沈璁,他現在所有的便利、榮耀,都是來自沈家,來自他沈克山之前拼得的天下。

  老頭子這是在提醒沈璁,自己還沒有老邁昏聵到對外界發生的一切渾然不知,而沈璁的翅膀也沒硬到可以糊弄老子的程度。

  「地是孔立文拿的,他好歹出錢出力;今年大概是沈老爺子過的最後一個年了,他和父親畢竟是這麼多年的交情,面子上的事,還是要顧忌。」

  既然沈克山不准自己裝傻糊弄過去,沈璁乾脆擺出一副誠懇的樣子,仔細地解釋道:「反正我們已經拿下了廠房日後產值分紅的大頭,管理權上父親也知道,孔立文沒有那個金剛鑽,不敢跟我爭。」

  「父親放心,我不會讓沈家吃虧的。」

  兒子一副坦誠耐心的孝順模樣,沈克山卻氣得攥緊了輪椅的扶手。

  他責怪沈璁不回家,不孝順,沈璁就搬出孔家老爺子的景況,還刻意點出對方與他的交情,擺明了在揶揄他翻臉不認人,未免太過冷血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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