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生離，死別（4）
手術室里，郁子唯雙目通紅。
夏心妍躺在病床上，臉上始終掛著好看的笑。
她輕聲說：「子唯，陪我說說話吧。」
郁子唯不敢停下，生怕自己稍稍不小心，就跟面前這個女孩兒永別了。可他都這麼努力了，為什麼夏心妍的情況非但沒有任何好轉，反而愈發糟糕起來了。
見郁子唯帶著口罩不說話，夏心妍便自言自語：「子唯，你答應我，一定要讓姐姐好起來，好嗎？」
「我不答應你，想都別想。要想讓她好起來，你先好起來。」郁子唯此刻像個淘氣的小男孩，倔強的耍著脾氣。
見他如此，夏心妍有些哭笑不得。抬起手，想要碰觸郁子唯，卻又無力的落下。
郁子唯放下手裡的手術器械，抓住了夏心妍的手，緊緊握著。
「子唯，咳……」夏心妍的聲音已經越來越虛弱，郁子唯知道，那樣的出血量讓她沒有什麼力氣了。之所以還能堅持清醒著跟他說話，大概是因為一份放不下的執念吧。
夏心妍平息了一下自己不太順暢的呼吸，再次開口：「別恨姐姐。」
「好了，不說了。」郁子唯要放下夏心妍的手。
夏心妍卻緊抓著他，不肯放開。她攢了許久的力氣，緩聲繼續說著：「你不懂姐姐……要承受病痛，隨時都可能離開這個世界。又……」夏心妍停下來，認認真真的呼吸，良久：「又……又要承受被母親拋棄的失落。如果換做是我，肯定要恨死這個世界，恨死離開的人了。而姐姐還肯理我，已經……很好……」
郁子唯抓著夏心妍的手放在臉旁，也顧不上鮮血染紅了臉頰。他開口想說什麼，夏心妍伸開手，指尖輕輕碰觸郁子唯的唇。
她的聲音已經小到要緊靠在她的嘴邊才聽得到：「一想到，這顆心還會繼續跳，姐姐的心會陪我一起離開，就不覺得孤單了。這些年……我和媽媽欠她的愛，都在這顆心裡，一起給她吧。」
她抓著郁子唯的手，緩緩挪到被手術刀劃開的胸口。
夏心妍感覺不到疼，郁子唯卻疼的發抖。
「總要……有一個人活下去……才行啊。」
夏心妍呼吸漸漸變的緩慢。她輕輕閉上眼，張了張嘴，無聲的嘟囔著：「姐姐，你要帶著我對這個世界的感激和愛意，好好活著……」
郁子唯沒有聽清。他在夏心妍耳邊說著：「心妍，你別睡，聽話，睜開眼睛好不好。」
夏心妍的手漸漸失去了力氣，鬆開了郁子唯。
郁子唯心中被恐懼侵襲，他緊緊抓著夏心妍的手，不肯放。
「心妍，心妍你起來。」郁子唯跪坐在病床前。
旁邊的麻醉師，巡迴護士，器械護士，還有三個助理醫生，平日裡從來沒有看到郁醫生有過這麼激動的情緒反應。在他們眼中，郁醫生的心理素質特別好，不論遇到什麼事，都可以冷靜的面對。
然而現在，他像是一個不懂事的小男孩，就要失去最愛的玩具。悲慟又傷心的樣子，讓所有人為之動容。
有幾個敏感的女護士，已經忍不住落下淚來。哪怕是旁邊的男醫生，也一併紅了眼眶。
「子唯。」郁子唯的耳邊，再一次響起了夏心妍的聲音。
他睜開猩紅的眸子，驚喜的望著她。
夏心妍沒能睜開眼睛，嘴唇動了動：「你一定要讓姐姐好起來……我，我欠她的，你幫我補，好不好……我們可是，最，最好的……朋友呢……」
「子唯，幫我告訴姐姐……媽媽……很愛她。」
「子唯，我……」
郁子唯握著的那雙手，瞬間喪失了所有力氣。手術室內的儀器聲音，宣告著一個生命的終結。
郁子唯的內心在狂呼吶喊，表面上卻漸漸平靜下來。
他從地上站起身來，將夏心妍的手放回了身體一側。對身後的手術人員說：「準備進行心臟移植手術。」
-
於深海打著傘，在喬安暖窗外站了許久。等到手機上的時間過了十二點，日曆上的提醒彈出一個對話框。
十一月二十四日，小公主生日。
「小公主，生日快樂。」於深海對著手機輕聲說了一句。
想到喬安暖現在肯定跟何倪在一起，他雖然很想給喬安暖打個電話，親口對她送上自己的祝福，最終還是作罷。
抬眼看到喬安暖爸媽房間的燈亮了起來。裡面一聲尖叫，隨之而來的是哭嚎的聲音。於深海嚇了一跳。
他仔細去聽，好像是喬安暖的媽媽在哭，隱約聽到她說：「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都是你，都是你害的，非得讓她去成都。姓喬的，你還我女兒，你還我女兒……」
夜色太寂寥，那個女人的聲音悽厲的讓人害怕。
於深海手裡的傘掉落在地上，看到樓梯道的燈被按開，隨即一樓客廳的燈也亮了。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傘也來不及撿，抬腳快步跑進樓道，敲響了喬家的門。
房門被人推開，老喬出現在門口，看到於深海，臉上勉強掛著笑：「深海啊，怎麼還沒睡呢。」
「是不是安暖出什麼事了？」
老喬臉上佯裝的笑意都撐不住了，回頭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幾乎要悲傷過度的夏鳶，嘆了口氣：「進來吧。」
-
何倪跟沈靜如坐在客廳里抽完了一支煙，他感覺心口有些不太舒服。記起剛才出門之前，喬安暖看起來好像狀態不太好。儘管他知道現在喬安暖還在生他的氣，可心裡還是放心不下，拿起手機，又給喬安暖打了一個電話。
剛才還無人接聽的電話，此刻終於有了動靜。聽到電話被人接通，何倪開口急忙解釋：「安暖，你還好嗎？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我……」
他話說到一半，停了下來。
坐在旁邊的沈靜如有些不解，小聲問：「怎麼了？」
何倪沒有回答，神情瞬間冷了下來，問：「她在哪家醫院？」
何倪說話間已經從沙發上站起身來，邁步往外面走去。走到門口，還沒伸手去推門的，房門已經被人推開。
何媽媽和沈阿姨一臉緊張，身後跟著穿警服的人。何媽媽上前拉著何倪，問：「兒子啊，你剛才撞到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