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陳小將軍的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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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雪初至,雪花雖是漫天飄下,但卻並不能積攢起一層冰霜。

  潔白的雪花在空中隨風揚動,落到地上沒有多久就消失了。就像人與人之間的承諾。

  秦家毀約的事情,陳夫人是最後才知道的。

  皇后那份懿旨並不是直接賜婚,是擺宴讓命婦攜子女入宮赴宴。

  雖然明面上是赴宴,但實際上,無論是皇后,還是陳夫人和秦夫人,原本都已經達成了共識。

  宴上,陳夫人會有意提起陳年往事,說到曾經與林貴妃母親有一樁有緣無分的結親。

  秦夫人便會接腔,說到自己年輕時候與秦侯爺相遇,也是少女心動,方有之後的婚事。

  皇后便會以女兒漸大有自己心事為由,順勢先解除了七公主與秦家的婚事。

  陳夫人求娶當然就是第二步的事情了。

  誠如陳雨蕊所考慮,這樣一步一步走下來,雖然七公主會與陳天揚結親,但是陳家難免落個蠻橫的名聲。

  但皇后和林貴妃是不會怪陳家的。

  秦世子被熊傷了特殊之處,已經不舉,這是太醫診治出的結果。

  若七公主真嫁過去,這一輩子才是毀了。

  然而,秦家竟就這樣反悔了。

  秦夫人在宴上依舊說了自己與秦侯爺的初見。但她畫蛇添足地加了一句,想當年七公主與定遠侯爺那場相遇也是如此,實乃她棒打鴛鴦了。

  是了,秦家絕沒膽子強迫七公主繼續嫁給自家那不舉的世子。當然,無後的世子以後還能不能繼續是個世子都是二說。

  但秦家可以讓七公主嫁不成陳天揚啊。

  七公主喜歡定遠侯爺,這些京中貴婦怎麼可能沒有過耳聞。

  陳夫人求娶七公主,其實也是瞧中這一點罷了。

  她兒子心心念念蘇昭寧,即便真強迫他娶了公主,也未必能與公主舉案齊眉。到時候金枝玉葉獨守空房,那就是新的禍事。

  但一個心有所屬的公主,想必是不會在意一個心有所屬的駙馬的。

  一環一扣,陳夫人明明算盤打得響亮。毫無預兆地,就這樣毀了。

  出了宮門,陳夫人就拉著秦夫人執意說話。

  「秦家姐姐,怎麼突然就反悔了?」陳夫人惱怒秦夫人,但為了兒子,只能強壓著怒火,帶著一層虛偽的笑容問道。

  秦夫人卻是連笑容懶得給,她冷冷回望陳夫人一眼,道:「這個問題,妹妹該回去問問你的將軍兒子。就沒見過這樣得了便宜還作踐人的!」

  陳夫人頓時腳步一頓,心中一涼。

  她兒子,就這樣喜歡那蘇二姑娘嗎?

  陳夫人的馬車都沒有回威遠侯府,就直接去了驃騎將軍府。

  將軍府里,陳天揚正在獨自用飯。

  瞧見兒子這形單影隻的模樣,陳夫人心底又有了不忍。

  她看桌子就孤零零擺著一隻鴨子,便吩咐下人去再做些陳天揚平日喜歡的菜過來。

  陳夫人將陳天揚面前的酒杯挪開,勸道:「這種天氣喝酒,怎麼也要先暖暖。如今都已經入冬了。」

  陳天揚深深地望了他母親一眼,沒有回答。

  陳夫人又親手捲起袖子,替陳天揚盛了一碗米飯,道:「我兒先吃點飯墊下肚子。待菜都來了,母親給你再溫酒。」

  「兒子用這一個菜就很好。」陳天揚終於出聲。

  陳夫人聽了便皺起了眉頭:「你在邊關時也不能吃好,回府了還只吃些這些東西,身子怎麼守得住。你是不是胃口不好,要不要請個大夫過來。」

  「兒子只喜歡這個菜。」陳天揚拿起筷子,夾了一片鴨肉放入口中。

  他嚼了嚼,一臉滿足:「這是兒子最喜愛的菜。一輩子這一道就已經足夠了。」

  「你什麼時候這樣喜歡吃鴨子?」陳夫人的思緒被陳天揚完全帶到了面前這隻鴨子上面。

  她看著這鴨子擺盤有些不像府中的做法,便問道:「這是外面買回來的?」

  陳天揚點了點頭,回答他母親道:「是醉仙樓的八寶鴨。這道菜很是不錯,母親可以嘗嘗。母親嘗了,也會覺得它最好了。」

  「再好,也要吃其他菜。」陳夫人看到那邊有丫鬟端了一盤新的菜餚過來,便立馬開口勸道。

  她又親手拿起丫鬟帶過來的筷子,替陳天揚夾了這盤新菜。

  「其餘也快點。」陳夫人催促道。

  丫鬟連忙應了,轉身回廚房那邊去。

  陳天揚卻是默默地把那八寶鴨以外的菜又夾出了自己的碗。

  這般偏執的模樣,終於讓陳夫人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你想借鴨子同我說,蘇二姑娘的事?」她道。

  慧子無蠢母。

  陳天揚懂得不直接拒絕婚事,而迂迴地讓秦家率先惱了陳家,進而破壞他母親想的婚事。

  陳夫人也不是個傻子。她先前不過是被一顆為母之心所暫時擋住了其他視線而已。

  如今,陳夫人顯然已經瞧明白了。

  她伸筷子向另一盤菜,繼續夾了那鴨子以外的菜放入陳天揚的碗中。

  「你不吃,就會餓死。你也不吃嗎?」陳夫人借菜喻事,提醒道。

  「母親就這般不相信兒子的能耐?」陳天揚依舊是把那菜挑了出去。

  陳夫人有些氣結。但是姻緣這件事,她真的沒有辦法強按牛喝水。

  以前她以為可以,但如今已經得了教訓了。

  陳夫人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心情略微平復些。

  她同她兒子耐心道:「聖上如今已經對你生了疑心,就是這件事你能躲過,下個污衊依舊會過來。軍糧案現已經查到了你的副將身上,你能保證自己的安危,難道還能一定保證所有部下的安危?」

  「他們都是隨著你出生入死,在你危難時候,豁出性命幫助你的人。你就這樣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情,要將對方的性命、前途全部葬送?」知子莫若母,陳夫人顯然了解陳天揚的軟肋。

  這些話確實字字誅心。

  陳天揚伸手端起桌上的冷酒猛灌了一口。

  喝完後,他將杯盞重重放在桌子上,然後突然站起來。

  陳夫人抬頭看著面前的兒子。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在她羽翼之下精心呵護的孩子已經長大。

  長大到,他不再需要她的任何幫助。

  陳天揚跪了下去。

  他對著陳夫人連著磕了幾個頭,道:「母親,兒子不孝。兒子過去從來不知道,愛一個人是如何地刻入骨髓。兒子如今懂了,兒子做不到放手。」

  「兒子今日就會面聖辭官,陛下疑我,是擔心我兵權在手,身有二心。兒子把這兵權交出去,解甲歸田,陛下也就能徹底安心了。」

  那日自醉仙樓出來,陳天揚在漫天的雪花中走,一顆心已經涼到了極點。

  她說嫁給他,她一輩子都不會快樂。

  陳天揚覺得蘇昭寧這每一個字都是一刀,重重捅在自己的胸口。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樣走回威遠侯府的。

  也慶幸他無意之間回的是威遠侯府。

  聽到了他妹妹陳雨蕊的話,陳天揚一顆心又重新活了過來。

  原來他母親進宮是去求娶七公主去了。

  原來周若慎去找過昭寧,還同昭寧說過那樣的話。

  昭寧是為了自己,才這樣說的。

  陳天揚覺得,只要蘇昭寧喜歡他,他就什麼都可以不要。這驃騎將軍府可以不要,這兵權可以不要,他可以就同她一起去做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他有力氣,他可以種田。

  他也讀過書,他可以教書。

  他不做將軍,同樣能養活她。

  於是,當夜,陳小將軍就設好了局。

  次日,秦世子在近日常去的風月場所被妓子當眾揭穿,說是不行了。

  原本已與七公主定親的秦世子,之所以頻頻去那等場所,為的就是平息他不舉的謠言。

  如今被妓子當面戳穿,秦世子縱使是一個男子,也覺得無顏苟活。他從那倩影樓出來後,就直接跑去了河邊。

  是小廝拼命抱住了他,才保住了一條性命。

  而另一邊,被陳天揚暗中通知的秦夫人正好見到了兒子萬念俱灰的這一幕。這叫她如何不恨陳家,如何肯再幫陳家。

  陳天揚覺得,如今的他已經心硬如鐵,絕對不會因任何人再改變自己的決定。

  陳夫人氣得用手拍桌,整個手掌都拍紅了。

  她怒斥道:「我養了你這麼多年,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為了一個女子,你就要不顧前途、父母及兄弟姐妹,你就要拋家棄國,你對得住我這個母親,對得住陛下,對得住百姓嗎?」

  陳天揚保持著下跪的姿勢,他的背挺得筆直,心意也是分毫不見改動。

  到了這個時候,他只有一句話:「兒子不孝。兒子不忠。兒子不義。」

  陳夫人將桌上的盤子全部掃到地上。

  迴廊那邊,替代丫鬟親自端菜過來的陳雨蕊看著面前的母子對峙,眼淚一下子就涌了上來。

  她看見她母親顫顫巍巍舉起了手,卻怎麼也打不下去。

  她兄長雖然眼中有心疼,但卻絕不開口改變心意。

  陳夫人問陳天揚最後一句:「你真是一定要娶那蘇二姑娘?」

  「是。」陳天揚回答得很乾脆。

  陳夫人轉身冷笑:「那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吧。」

  她話說得決然,可只有陳雨蕊看得到,悲愴走來的母親一臉淚水,心傷到了極點。

  更讓陳雨蕊擔心不已的是,陳夫人才走了幾步,就暈倒了過去。

  「母親!」

  「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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