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言官的終身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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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先推我!陛下,她竟敢推我!」安怡不甘示弱地回道。

  一個卑賤的平民女子,不過是沾了二品將軍的光,就敢推自己堂堂郡主。

  安怡可不認為皇帝會站在對方那邊。

  只不過,接下來的事情馬上就要讓安怡傻眼了。

  首先是陳天揚率先撩袍跪下,開口便是替安怡請罪:「陛下,安怡郡主是無心之失,還請陛下饒恕郡主。」

  接著,皇帝旁邊那個安怡未曾見過的,服飾明顯不是本朝中人的濃密鬍鬚男子怒瞪了安怡一眼,然後朝皇帝道:「陛下,今日之事,請務必給我們藏錫一個交代!」

  藏錫!怎麼扯到藏錫上面了?

  安怡一臉迷茫地看向那濃密鬍鬚男子,不由自主地又注意了一下那男子身後的另兩人。

  其間一個膀大腰粗,臉上還蓄了絡腮鬍子,簡直跟這濃密鬍鬚男子一樣,長相年齡完全看不出來。

  另一個雖然剃光了鬍鬚,面容倒是能看個清清楚楚,可身形和膚色擺在那——壯、黑。

  這兩位王子與陳天揚站在一起,簡直是牛糞和鮮花的差別。

  安怡猜到了藏錫可汗和藏錫王子的身份,卻怎麼也想不到這三位與這狗尾巴花有什麼關係。

  那狗尾巴花還在侃侃而談,只見她對著陳天揚道:「天揚,你替我作證,先前這位安怡郡主在宮殿外就想打我了。」

  「竟有這樣的事?」藏錫可汗聲音一沉,就是他膚色太過黝黑,也看不出有沒有同時面色陰沉。

  「她不知廉恥,身子都要掛到陳小將軍身上去了。」因為對方的著裝實在與藏錫來的三位截然不同,所以安怡還是沒看出這女子的真實身份。她瞧不起對方,自然狡辯都不懶於去做,她只是去指責對方。

  只可惜,對方顯然一點都不在意這廉恥問題。

  安怡眼中的狗尾巴花雙手再次攀上了陳天揚的手臂,朝陳天揚道:「天揚,我先前和你說的事情怎麼樣?娶我吧?」

  「你!你怎麼在御前說這種話,實在是太不懂規矩了!」安怡簡直要氣得鼻孔冒煙,她也顧不得再裝楚楚可憐,而是朝皇帝直接請求道,「陛下,此等無禮之人,實在不適合出現在御前。」

  「我無禮,你才無禮呢!」狗尾巴花顯然不是省油的燈,她轉頭抬手指向安怡道,「你不僅用柳條想打我,而且還故意扯下了我腰帶。你剛害得我這樣丟人,真是太無禮了!」

  「是你在御前失禮!」安怡憤然答道。

  狗尾巴花不甘示弱答道:「是你無禮!」

  「你污衊我!」安怡辯道。

  「你敢做不敢當,我才不是你!」狗尾巴花輕蔑地看了安怡一眼,繼續說道,「陛下,我有什麼就說什麼,我喜歡陳將軍,請給我們賜婚吧!」

  「陛下,這等無禮之人實在辱沒了陳將軍!」安怡忙道。

  「陛下,我們藏錫人都直爽!我挺喜歡這位郡主的!夠潑辣!」另一個聲音夾雜了進來。

  「我也喜歡!陛下,你瞧我們倆誰合適?」

  安怡沒有想到自己竟真地落入了這兩位黑不溜丟的藏錫王子眼中。

  她臉色頓時一白,無助地看向陳天揚那邊。

  陳天揚正好也在看安怡。

  安怡面色一喜。

  然而陳天揚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心情又是重重一跌。

  「陛下,臣已有傾心之人。臣已立誓,除她之外,絕不另娶她人。」

  「你心儀之人是誰?」

  安怡以為開口問的人是自己,但看著狗尾巴花又緊張地拉住了陳天揚的手臂,才反應過來,其實自己並沒有開口。

  是了。她早就知道他的答案。

  她何必開口?

  她開口毫無意義。

  只見陳天揚將對方的手推開,朝皇帝跪下,請求道:「還請陛下成全。」

  「那人是誰?」狗尾巴花不敢置信地指向安怡,問道,「難道是她?」

  陳天揚並沒有回答,只是保持著向皇帝行禮的姿勢。

  皇帝的目光從兩位黝黑的藏錫王子和陳天揚身上一一掃過。他原本是不希望安怡郡主嫁給陳天揚的。

  畢竟重臣與皇親的結合,並不是那麼讓人安心。

  但是,那兩位藏錫王子,真的太……

  皇帝看著安怡郡主那張與她母親越來越相似的臉,實在做不出賜婚的決定。

  「朕一向甚為開明。既然你們都有自己的想法,朕就不勉強了。」皇帝落音定論,決定將此事揭過去。

  「陛……」

  眼看藏錫王子還要開口,皇帝忙補充道:「無論是嫁還是娶,大家各憑本事。若兩情相悅了,再來請朕賜婚不遲。」

  安怡郡主心口的石頭微微輕了一些。

  總算不用嫁去藏錫那鳥不拉屎之地。

  至於天揚……

  「陛下,既然不講婚事,那麼先前安怡郡主對諾布的襲擊,還是要有個結果吧?」護短的藏錫可汗開口了。

  真他媽小氣!皇帝在心中默默地罵了一句。可偏偏這藏錫可汗好不容易有了歸順之心,且藏錫八部又統一不久,皇帝實在不想再添事端。

  他笑著同藏錫可汗道:「自是如此,安怡雖是無心之失,但總是犯了錯。安怡,向諾布公主道歉。」

  「諾布公主?」安怡實在不想接受這個事實。

  狗尾巴花不僅衣服與藏錫兩位王子完全不同,就是外貌,安怡儘管對其討厭甚深,也必須承認對方比藏錫王子們好看多了。

  「諾布是我最心愛的小女兒,就像皇帝陛下您的七公主在您心底地位是一樣的。」藏錫可汗顯然也並不滿意這個答案。

  安怡亦無法接受,她瞪著面前這位所謂的「諾布公主」,問道:「你為何穿成這樣?」

  「我穿成這樣就是你打我的理由?」諾布叉腰怒懟安怡。

  安怡脫口而出答道:「自然不是。」

  「所以你承認你都是故意的咯?」諾布將安怡當成了陳天揚的心上人,一點都不想對這位郡主友好。

  安怡沒有想到這藏錫公主如此伶牙俐齒,她一時語塞。

  這極短的停頓就被旁邊期待已久的言官抓住了機會。

  言官出列行禮,朝皇帝進諫道:「安怡郡主御前失禮是為一罪,襲擊外史是為二罪,欺瞞陛下是為罪上加罪,還請……」

  言官尚未說完,皇帝忙打斷道:「這就是個誤會,哪裡是欺君……」

  欺君之罪都來了,難不成他還要砍了安怡的頭?

  皇帝可不想讓言官發揮下去。

  只可惜安怡這次妒心作祟傷害到的對象並不是尋常家女子。

  「陛下,你們安怡郡主就是故意的。她剛剛都承認了!」諾布直言不諱。

  安怡這次倒及時回了:「我沒承認!」

  「那你敢發誓嗎?」諾布已經看出安怡對陳天揚也有心,她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在陳天揚身上逗留片刻,說道,「就拿陳天揚起誓!」

  「我諾布若是撒謊,就讓我這輩子都不能再看到天揚,更不可能嫁給他!一輩子都不能和他再說一句話,再被他看一眼!」諾布挑釁地昂了昂頭,對安怡道,「你也一樣發誓,你若撒謊,你就嫁不了天揚,也見不了他。一輩子都不能和他再說一句話,再被他看一眼!」

  「我、我發誓……」安怡望向陳天揚那邊。她心裡跟自己說,方才陳天揚話已至此,他是不會娶自己的。可他不娶,和自己親手斷掉這個可能,總是截然不同的。

  即便明知道不可能,可依然壓抑不住內心存在的奢望。

  安怡沒辦法發這個誓。

  「安怡,跟諾布公主道歉。」皇帝還是護著安怡郡主的,他送了個台階過去。

  可言官一點都不想讓安怡踩這個台階。

  坊間對安怡郡主跋扈囂張的傳聞已到了極限。除了傳聞,他也親眼見到過這位郡主是如何肆意傷害別人的。

  那日安怡郡主去長安侯府門外鬧事的時候,言官也在圍觀人群之中。

  只可惜,一個郡主品行不端,大不同於郡王的品行不端。

  言官可以對郡主不端進諫,但不可能因此死諫。

  作為一個言官,從來沒有死諫過,這是多麼讓人憾痛的事情!

  今次機會終於來了!

  涉及藏錫公主,此事不再單是郡主的品行,而是涉及本國顏面。

  言官慷慨痛斥道:「陛下仁厚,寵愛安怡郡主已久。然郡主恃寵而驕,此次不僅傷及了本國顏面,更是破壞了藏錫與我國的感情。陛下若還要包庇郡主,臣只能以死明志!」

  「你莫小題大做!」皇帝做皇子時,見多了他父皇殿上尋死覓活的言官。更可怕的是,他記得他登基後,太史令是如何死也不肯抹去他父皇在位時,一位言官觸柱而死的記錄。

  皇帝一直忍著這些言官,就是不希望自己日後也留下如此一筆。

  可涉及安怡,皇帝有些不想退步。

  「陛下!」言官顫抖著大喊了一句後,就匍匐在了地上。他將自己搜集到的安怡郡主傷及城門守備女兒等事一概述出,爾後陳詞總結,「王子犯法,與庶民得罪。郡主犯法,卻是一句無心以帶過。臣愧對先帝,愧對青天啊!」

  最後一句才落音,言官就毫不猶豫地撞上了宮殿中的柱子。

  終於能碰柱了!這就是言官的終身目標啊!

  及時接住雖然撞出鮮血,但性命無憂的言官,南懷信默默在對方的昏睡穴上點了一下。

  能讓傷害蘇昭寧的人受到懲罰,這是他南懷信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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