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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那麼一天,姜夏在晨霧中粘粘連連地吻她,用低啞的聲音說:「結婚之後,我們要生許多的孩子,從高到矮,站一排。」

  姜之瑤臉一燙,朝後一躲。

  「……話說,從來沒有機會試試,誰知道你行不行?」

  姜夏扣住她的手,往自己身下帶。

  「你覺得行不行?」

  ……

  從那個時候起,在姜之瑤的疏冷人生里,無形住進來許多人。一個叫做姜夏的狗男人,站到遠處一邊,還有一院子未曾謀面的孩子,跌打滾爬地擠來擠去。

  姜之瑤發誓,若有孩子,護他們一世快樂,絕不用凡常禮俗約束。想要出門,無需跳牆,想要寫什麼,大大方方,不要藏在床下。她姜院,只有一道規矩:

  「不能騙、不能搶、不能偷。」

  樂成二十七年仲夏日,那是一個碧雲天。很多年後,當小明城人唱起關於姜家歌謠,為那天冠了一個名字,「姜嫁」。

  姜嫁這天,小明城全城吹打著《丹鳳朝陽》。熱熱鬧鬧,不比太子婚配的那日差上幾分。

  皇帝老子居然給姜之瑤也送了禮,一匹天蠶絲的適合做被褥的布,一隻翡翠鑲嵌金絲邊兒的碗;太子也派人幫忙,將宮中御廚叫了出去,熬出軟糯粘稠一天的羊肝羹。

  姜夏忙了一整天,雙腳不停。

  等到夜很深,才挪出空,他穿著紅色的新郎服,帶著點點醉意,走進歇著他妻子的新房。

  姜之瑤倚在架子床畔。

  他看了看這入目的紅,不急著掀開心上人蓋頭,而是坐在枕畔,以只手攏腰,緩緩地說:「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把我當作了牛郎——是天上的那位。」

  「你少不更事,單純可愛。穿了一身的夜行服,跳牆去找神話里的人。」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心慌之下,不明白是喜歡,倉促之中,掩住神色,和你說『滾』。」

  「恐怕是老天在懲罰我,我將你推開後,他便真罰了我去做牛郎,不得與你在一起。中間,差點你我各丟性命,又或者各與他人共度餘生。」

  「幸好,老天也有糊塗的時候,他稀里糊塗地說『算啦,就讓那姜夏娶到姜之瑤吧』,於是我們有了今天。」

  姜夏聽著妻子蓋頭下平靜的呼吸,心道,新婚之夜,我都要揭蓋頭了,她怎麼會如此淡定?

  等揭開蓋頭,他才看到,姜之瑤歪在架子床畔,早已閉著眼睛,睡著去也。

  她似乎疲憊極了,長長的睫毛輕顫,眼睛下居然還有兩片淡淡的青,大紅嫁衣下纖瘦的身體,隨酣睡中的呼吸輕輕起伏。

  姜夏把妻子從往下抱了抱,卻發現她手中抓著一隻毛筆,膝蓋上一沓稿紙落下。

  姜夏:??

  許是被姜夏的動靜吵醒了,姜之瑤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坐起來,晃晃蕩盪地走到書桌:

  「唉,我就說在床上寫容易犯困,而且墨汁會到處亂滴。」

  姜夏:??

  姜之瑤:「你沒明白皇上和太子的意思嗎?碗是用『端』的,皇上送布和碗,就是『不斷』,太子送廚子熬羊肝羹,就是『更』。這一對父子……在要求我大婚之日也別斷更呢。」

  姜夏:……?

  重新調整精神,奮筆疾書的姜之瑤跟姜夏說:「郎君,我們需要對自己人生做打算。小說這種東西,我來寫,至於你呢,就算落第了,也還是得考科舉。不然狗皇帝真以為你沒本領,好欺負我們呢。」

  姜夏:……

  姜之瑤:「不過你放心,我對我自己的學識很有信心。在我的幫忙下,你可能……考個狀元也不是很難?」

  姜夏拿起書本。

  姜夏感嘆:別人的新婚前半夜,溢滿簾內女人香,新婦嚶嚶軟語。

  他的新婚夜前半夜,充滿書香。

  ……

  回憶到這一處,姜之瑤忽然想笑,但是又掩住了口。

  啟夏不理解,問她想到了什麼。

  姜之瑤說:「我當年是沒想到,那會兒我逼著你讀書,結果現在,輪到你逼我。誰說老天稀里糊塗呢?精得很。」

  她垂下頭,看著地面上兩個人的影,想起大婚之日後來的那些點點滴滴,院子裡的孩子,再一處回憶湧上心頭。

  她微遺憾地啟唇道:「啟夏,你之前問我,為什麼我來到這世,不認你。」

  「其實,我是生你的氣。」

  我愛著我們的孩子,愛著你,但是當我們遇上死亡,你不願與我常駐青碧山。

  我在這山上停留幾千年,護佑著子孫萬代,而你,早消失在曼陀羅花海,入了輪迴。

  你說我倔不可言,我說你無我長情。

  我,很孤獨啊……

  你現在遺憾沒有前生記憶,可,這不都是你自己選擇的嗎?

  啟夏看著姜之瑤長睫扇動,像兩把小扇子,夜風吹來,掀起她的衣角,那些以前她不願言說的憂鬱和無奈,像透明的水靜靜流淌出來。

  那是他的前世的妻子。

  與他共處幾十年到白頭的人。

  孤獨了幾千年的人。

  他尚未想好如何回應,姜之瑤的手機鈴猝然響起,打斷這片刻寧靜。啟夏看到手機屏幕上出現「李茹」兩個字。

  姜之瑤走了兩步去接電,她一直靜靜聽著那頭的話語,不怎麼吱聲。等掛掉了,浮現在祖奶奶臉上的表情不再是陰鬱,而是……陰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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