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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賤夫妻百事哀,換句話說,齊大非偶。
晚上夜涼如水,蘇子恆睡不著,坐在亭子裡喝茶,許是不適應京城的氣候,太過乾燥,不如青州濕潤。
「二表哥,喝酒不?」
江晨宴拿著一壺青梅釀踏入客院,他與蘇子恆年歲相仿,實則也就比蘇子恆小半年。
蘇子恆抬頭見江晨宴拎著酒壺,欣然頷首,「好啊,左右無事,表哥便陪你少飲幾杯。」
須臾,倆人面對面而坐,蘇子恆端起杯盞敬江晨宴,「阿宴,你與曦曦的人生大事都有了著落,二表哥很是開心。」
此次蘇鶴之過來,主要是來拜訪崔太傅,崔、江倆家結為秦晉之好,女婿去了雲州,家裡沒有做主的大人可不行,斷不能讓旁人覺得他們江家無人。
「多謝二表哥此次能來京,阿宴敬你一杯。」
江晨宴性格內斂,談及崔琳琅,在外人面前甚少誇誇其談,只一個勁地說她好。
「二表哥不擔心你與崔家千金,你們倆天作之合,甚為匹配,二表哥只放不下曦曦,她這丫頭自從十歲那年回京,受了委屈從不願意向外吐露,總愛一個人憋著,阿宴,皇上是真心喜歡小妹麼?」
江晨宴聞言笑了笑,「實不相瞞,我起初也以為小妹是被逼無奈,猜測皇上見色起意,直到冊封儀式那日,皇上對小妹關懷備至,小妹一個眼神撇過去,皇上便立即噤聲,與尋常夫妻並無不同,或許,老天爺厚愛她,這也是小妹的機緣。」
早年江如海與江夫人恩愛相處的模樣,江晨宴記憶猶新,眼睛不會騙人,皇上對後宮妃嬪的態度與對小妹的截然不同,明眼人皆能看出來。
蘇子恆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堂堂帝王,且與小妹有近二十的年齡差,豈會當成閨女般疼?
江晨宴解釋得再多不如讓蘇子恆明日一見,眼見為實,「二表哥,你明日進宮便知曉了。」
蘇子恆嗯了一聲,繼續與江晨宴對月小酌。
翌日,一大清早。
江晨宴親自送蘇鶴之、蘇子恆進宮。
有江晨曦的腰牌,東華門那邊很快放行,禁軍統領魏炎恰好路過東華門,得知馬車裡的老者是曦貴妃的外祖父,親自過來打了一聲招呼。
蘇鶴之饒是再鎮定從容,也忍不住與蘇子恆面面相覷。
還是江晨宴解釋了一句,「魏大人得過小妹的恩情。」
蘇鶴之稍稍放心,而後又重重一嘆,伴君如伴虎,他的乖外孫女進了這吃人的後宮,竟也學會了應酬。
三人一路順利來了含元殿。
外男不能私自入後宮,不過蕭詢格外開恩,且有他親自作陪,後宮諸人即使有怨言,也不好明說。
蘇鶴之等人進殿時,映入眼帘的便是江晨曦歪靠在塌上,她在看摺子,皇上坐在她身側,不時遞一塊糕點餵她。
蘇鶴之腳步一頓,這畫風委實不對。
蘇子恆更是愣住,小妹身邊的那位身穿龍袍的人瞧著似乎有些眼熟。
江晨宴見怪不怪,江如海走後,他之後也進宮了兩次,上次在福寧殿,小妹還過分呢,她直接霸占了龍椅,在替皇上批奏摺。
姜德一咳嗽一聲,蘇鶴之與蘇子恆連忙回神,跪地行禮,「草民拜見皇上——」
江晨宴也跟著下跪行禮。
江晨曦原本看摺子看得入神,不知道蘇鶴之等人這麼快就到了,她連忙放下摺子,一臉激動,作勢就要起身相迎,「外公!二表哥!」
「曦兒慢點,仔細腳下台階——」
蕭詢忙不迭攙扶起她,拿來帕子替她擦嘴,同時示意蘇鶴之等人免禮,「爾等快快請起,姜德一,賜座。」
姜德一笑眯眯地吩咐當值的小太監搬椅子,他則親自端茶遞水,「各位請慢用。」
蘇鶴之謝過姜德一,而後眼睛一亮,視線落在外孫女不同尋常的走路姿勢,又觀皇上緊張兮兮的模樣,瞬間瞭然。
他輩分升級了!
一時間,不免老淚縱橫。
「曦丫頭。」
江晨曦在蕭詢的攙扶下走向蘇鶴之,她伸手握住蘇鶴之的手,「外公,曦兒不孝,讓您老不辭辛苦從青州進京,瞧你都瘦了好多。」
半年未見,蘇鶴之精神矍鑠,兩鬢斑白,眼下生了青黑,想必初到京城,昨夜未睡好。
蘇鶴之不敢用力回握外孫女的手,只輕輕一握便鬆開,「呵呵,外公身子骨強健,不礙事,京城美食良多,過段時日保管又能漲回來。」
蘇鶴之與蕭詢的視線對上,他並非初次面聖,二十年前曾見過蕭詢,但時隔多年,印象中的皇上與眼下的皇上有些對不上,一時半會兒又說不出哪裡不一樣。
大概曾經的皇上帶著上位者的氣勢,令人不敢小覷,而眼下站在面前的,僅僅是他的外孫女婿。
「承蒙皇上聖恩,草民——」
蕭詢先扶著江晨曦坐下,「蘇老,您無需多禮,坐下再談。」
蘇鶴之見狀,與蘇子恆、江晨宴陸續落座。
礙於蕭詢在場,祖孫倆有一肚子話想說,卻不好開口。
江晨曦收到蘇子恆的眼神暗示,她轉身瞥向蕭詢,「皇上,您不是有事要去忙麼?不若您先去忙,您杵在這,臣妾外公與表哥都不敢正常說話了。」
蘇鶴之一臉緊張,外孫女對待皇上的態度太過隨意與漫不經心,一副攆人走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