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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慈殿西北角單獨設了一處佛堂,平日裡供太后在此吃齋念佛。

  江晨曦端坐在蒲團上,右手執筆,一臉虔誠。

  老天爺厚待她,讓她重生回來,她定要好好活下去。

  火燭燃燒殆盡,發出噼啪之聲,江晨曦抬起酸疼的脖頸,轉了轉腦袋瓜子,解乏放鬆之際,一不留神,視線對上矗立在身後的蕭詢。

  蕭詢已換下晚宴時所穿的龍袍,著一身黑色常服,眼神不善,猶如一尊煞神。

  江晨曦臉色幾變,手捂著心口,「皇上!您幾時過來的?!臣媳差點被您嚇出病來。」

  蕭詢盤著手裡的佛珠走近她,「一盞茶前,見你抄寫佛經專注,朕便沒出聲打擾你。」

  江晨曦環顧四周,果不其然,姜德一候在佛堂外,見她看過來,姜德一立馬躬身行禮,「太子妃娘娘夜安。」

  江晨曦一愣,姜德一老臉上擠出來的笑容過於諂媚。

  不至於,無需拍她馬屁。

  蕭詢落座到旁邊的蒲團上,隨意撿起散落在地板上的紙張,這丫頭字跡娟秀,筆鋒藏勁。

  字如其人,做不得假。

  旁邊坐著九五之尊,江晨曦做不到心無旁騖,乾脆擱下筆,「皇上今日煩勞一整日,眼下理該回宮休息才對。」

  蕭詢聽罷一笑,言外之意,讓他別杵在這礙事。

  他偏轉身子,歪靠在案几旁,逗她,「太子妃說得沒錯,朕本該就寢,奈何臨時接見了幾位大臣,他們狀告太子妃在祭祀大典晚宴上有失體統,特向朕納諫,罷了你太子妃的頭銜。」

  江晨曦不無意外,宮裡女眷多,是非也多,她有意砸場,就等著人入坑。

  這不,蕭詢找茬來了。

  「太后料事如神,當真有人迫不及待向皇上告狀,臣媳先前還對太后闡明,皇上明辨是非,不會聽信小人讒言。」

  「江晨曦,你給朕戴高帽,一次兩次尚可,次數多了,就不管用了。」

  江晨曦第一次被蕭詢連名帶姓地喚,頗不適應,反應慢了半拍。

  四下無人,蕭詢抬眸,眸光牢牢鎖住她,拋下來一連串令人心驚肉跳的話。

  「你以德報怨搭救張元敏,若在外人眼裡便是你想藉此攀附張家,為了你父親和大哥將來升遷做打算。」

  「你墜馬第二日故意不見齊候夫人和張夫人,目的即是將事情鬧大,你知曉曾嬛那孩子會替你說話,不愁沒人捅到太后面前。」

  「旁人只會議論你仗著太后撐腰,做事跋扈不留餘地,一如你今晚潑了那宮女茶水。」

  「你如此步步算計,名正言順讓旁人有了把柄,你親手給那些覬覦你位置的人遞刀,甚至妄圖借朕的手拉你下馬,你不想當太子妃。」

  「朕說錯了,你只不想當承翊的妃子。」

  「今晚邊界四國向朕求取公主,你設計帶走崔琳琅,無非打算撮合崔家千金與你大哥,對也不對?」

  江晨曦猶如被雷劈,表情龜裂。

  見了鬼了!

  儘管多少猜到一點,但冷不丁被蕭詢當面拆穿她的所有小詭計,終使再冷靜,這會兒,她也惶恐不安起來。

  四下無人,姜德一候在門外,太后也不在身邊,江晨曦求助無門,斟酌片刻,她起身,慢吞吞挪到蕭詢面前,不顧膝蓋傷口未好,碰地屈膝跪地。

  「皇上,請允晨曦容秉——」

  話還未說完,她的下顎被冰涼的珠串抵住,奇楠香傳入鼻尖,霸道、沉鬱,一如蕭詢此人。

  江晨曦脊背一僵,被迫對上蕭詢黑沉沉又冰冷的雙眸。

  帝王黑眸里蓄滿波濤洶湧,似要把人吞噬進去,他手握生殺大權,氣勢迫人,找個理由把她送去宗人府可謂是信手拈來。

  江晨曦冷汗直冒,頭皮發麻,撐不住蕭詢故意施下的雷霆威壓。

  她雙眼一眨,眼眸里起了霧,面上泛起委屈,「皇上,臣媳冤枉……」

  再一次在他面前自稱臣媳,賭一把他看在蕭承翊的面子上,他會不會放過自己。

  弱柳扶風,楚楚可憐,淚盈於睫。

  蕭詢見多了後宮女子垂淚的場面,談不上厭煩,但不喜是真的。

  然眼前女子泫然欲泣、可憐兮兮的模樣卻不令他厭惡,明知她假意哭泣,又在做戲,他到底於心不忍。

  「真冤枉還是假冤枉,你我心裡皆有數,太子心不在你身上,看不穿你耍的這些手段。」

  言外之意,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江晨曦:「……」

  此時此刻,江晨曦萬分後悔,她就不該招惹蕭詢!

  每次偶遇都忍不住試探他的底線,一而再再而三,頗有蹬鼻子上臉趨勢,卻不料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這次她好運氣用光,他耐心告罄,終於被他毫不留情揭穿。

  這會兒說什麼反駁的話都沒用,不如——

  哭。

  江晨曦落淚更凶,起初是假哭,後來想到上輩子自己悲慘去世,越發哭的真情實意,控制不住一抽一噎。

  跪地越久,膝蓋越刺痛,她撐不住,索性癱坐在地,有意露出裹了紗布的膝蓋。

  候在外間的姜德一豎起耳朵,裡面那位怎的就哭起來了?不是在抄寫佛經麼?莫不是聖上欺負……

  姜德一當頭棒喝,忙不迭甩了甩頭,止住胡思亂想。

  蕭詢向來反感女人落淚,後宮妃嬪經常一哭二鬧,他早就看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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