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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要殺楚狂人,楚狂人必不會再留她性命。她索性放開了發泄:

  「這些我曾經夢寐以求的,那些人生來就能得到!甚至得到的更多!更好!他們為什麼還不滿足?!

  「我為什麼要滿足?!

  「我過過最悲慘的日子,我和野鼠搶食,陪任何一個看得上我的男人睡|覺,就為了換一口吃的。他們騙我、打我、欺我、唾罵我,我都忍了。因為我要活下去。

  「假如我滿足了,假如我屈服於他們恩賞給我的這點爛骨頭!就好像我承認了我生來便如此低賤!滿足於那些別人生來就能得到的東西,仿佛我生來就該過之前那樣的生活!」

  楚狂人聽了之後,卻哈哈大笑起來。

  他鬆開鉗制著白芽的手:「我不殺你。」

  白芽愣了。

  她想要殺楚狂人。現在也想。只要有機會,她就一定會殺他。因為他已經知道了她的秘密。

  楚狂人不可能看不出來,但他為什麼要放她?

  難不成這個魔修竟是個迂闊的好人不成?

  「我是惡人。」楚狂人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道,「我但凡還有一絲活命的可能,就殺了你和你的部族,奪了你的金手指,用你們的氣血療傷。」

  「我屠城、食人,我殺過的人,他們的血積在一起,能填滿十座湖!

  「我守家國、護百姓,我救過的人,他們肩並著肩站在一起,也能擠滿十座城!」

  「誰來斷我的功過對錯?!誰來判我的命運苦樂?!」

  楚狂人哈哈狂笑起來:

  「誰定的仙道?誰定的魔道?誰讓我生?誰讓我活?誰讓我走上這樣的道?」

  他已然又發了狂,這一次沒有誰再操控他。

  他伸手罩住白芽的頭頂:「好啊!好啊!我將死之時還能遇到了你這麼個人!」

  強悍的法力從白芽的百會穴湧入,沖開她的每一寸經脈,沖刷她的身軀,將她的修為強行拔高。

  「去吧,拿著我的修為!」楚狂人將所有法力灌入白芽體內,「讓我看看你這極自私自利只為自己而活的人,能走到哪一步!看看乾坤留給你這樣的人,是一條什麼樣的道!」

  等白芽適應了這股修為,再重新睜開眼時,眼前的楚狂人已變成了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人,他的氣息時斷時續,隨時都可能死去。

  白芽張了張嘴。她想問他是誰,想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把所有的疑問吞下,只問了一個問題:「你有什麼願望?」

  楚狂人聽見她的話,笑了一下。

  他被這個問題勾起了回憶。他想起了他手下的那群兵。

  他們在他落魄的時候跟著他,在他鼎盛的時候跟著他,幹過守家衛國的英雄事,也幹過喪盡天良的兇惡事。

  他已經好幾百年沒想起過他們了。

  楚狂人動了動嘴唇。

  祭祀沒有意義。

  「好好活下去吧。」

  他的頭垂了下去。

  白芽默默地看了他片刻,對他叩了一個頭,用火將屍骸燒盡。

  ……

  北涼洲。

  「一個月……」方拂歌輕喃。

  時間不多了啊。

  「你在說什麼?」夏遺問道。

  「我在想,也許我該告訴你一些事。」方拂歌道。

  「什麼?」夏遺心中忽然生出莫大的不安。他下意識拔劍揮劍。

  可怕的殺意彌散了周圍,方拂歌的身影被殺意衝撞破碎,可轉眼又化作一隻只飛舞的蝶。飛舞的蝶又被殺意破碎成點點星屑,夢一般美麗附到夏遺身邊,在他面前匯聚成一個身影,他好像有著方拂歌的臉,又好像有著夏遺的臉。

  星屑匯聚成的手臂捧住夏遺緊繃的臉,方拂歌如夢似幻的眼看著他,那雙眼幾乎是哀憫的:

  「雖然你一直在防備我,可惜……當你成為魔修後,就註定了你一切的努力在我面前,都是無用的。」

  夏遺陡然什麼都看不見了。

  他已沉入那雙如夢似幻的眼睛裡,手中的劍掉在地上,所有殺意都散了。

  他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感不到。他好像在下墜,最後只聽得有誰的話在他耳邊消散:「別怕。」

  「我只是要帶你去看看,告訴你你的苦難從何而起……」

  ……

  九百年前,夏遺墮為魔修,他一路闖到北涼洲,踉踉蹌蹌跌倒在不歸阜,像一頭孤獨舐傷的野獸。

  體內的仙靈之氣在轉化成魔氣,那滋味像沸油在血管里流淌。

  他的法力,是最尖銳執著的劍氣,哪怕面對同樣是自體而生的魔氣也抗爭不休。兩種法力在他體內如兵戈交擊,撕得每一寸經脈斷裂又癒合。

  已經有魔修發現這個墜落下來的墮魔修士,他們未必認得出這就是劍閣閣主夏遺,卻認得出這是個狀態很不好的肥羊。

  他們圍過來,像鬣狗圍住一頭受傷的狼,準備撕咬下他的血肉。

  夏遺狼狽地半跪在地上,衣衫半破,被他滲出的血染得看不出原色。群魔圍獵著他,可他手中連一柄劍都沒有了。

  他只用一柄劍,這柄劍已經折了。

  終於,第一頭鬣狗忍受不住血腥氣的誘惑,試探著向他撲過來。

  夏遺伸手攥住一根野草,扁平的、窄長如劍的野草。他生生將之從地里扯下來,攥著它像攥著一柄劍,攜著血與凶煞穿透了第一個魔修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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