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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哪裡學的俏皮話?」

  宋裕見她徑直坐在了自己的身旁,半點不生疏也不害臊的直接掛在了他的身上,推開她也不是,不推開她也是。

  「不需要學,原本就會。」

  周芙將額頭抵在宋裕的肩上,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哈欠,在來找他之前,她都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心裡提著一口氣,這口氣在外頭應對著叔父嬸娘時又不能繃,她就像是一根緊繃的弦一樣,時刻提著,不能有片刻的休憩,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能放下心裡所有的防備,好好地睡上一覺。

  宋裕聽她嗓音裡帶了濃濃的倦意,料想她應該好些日子沒休息好,那些想要問的話,最終又收了回去。

  他與周芙之間,是親人,更是夫妻。

  那些似是而非,冠冕堂皇的話本就不必說。

  「睡一會兒?」

  周芙搖搖頭,明明已經困的不得了,卻還是整個人依偎在他的身上,指了指他膝前的那冊佛經,不死心地問,「好看麼?」

  「好看。」

  「實話?」

  「實話。」

  宋裕「嗯」了一聲,沒騙周芙,他說的確實是實話。前世,他一心想要替她遮蔽住外頭的所有風雨,替她撐了八年的王府,而她則在佛堂里看了八年的佛經。

  佛堂是那些年護住她不被外頭打擾到的一面盾牌,更是她自欺欺人的安樂窩。

  重生以後。

  她不願意再跟上一世一樣困在佛堂里,下令將王府里所有的佛經都搬出去扔了。

  但錯的,從來都不是佛經。

  明心靜性。

  宋裕上一世沒看過這東西,這一世,卻發現,看著看著,倒真是有幾分真意在。

  「悟出什麼了麼?」周芙問。

  宋裕摩挲了一下她的手,低聲道,「悟出你是個傻子。」

  周芙聞言卻笑不出來。

  「上一世,滄州城前,你死的前一晚,黑木鐵達,也給了你如此體面的營帳麼?」

  她曾經極力不願意去面對這些,但到了這裡,目之所及,還是忍不住開口。

  「滄州跟豫州不一樣,不要多想,上一世我死前的那一晚還很自由,還見了很多人。」

  上一世死前的很多記憶在他腦子裡也不是很明晰了,痛不痛他不記得了,他只記得,死前,曾訪過張階,曾見過蔣厚,曾把她…交託給別人。

  「我知道,你一定把我託付給過蔣厚。」

  「但我從未跟他走過,他來找我很多次,我只想等著你。」那麼多年了,只要他在,她就覺著,這天總塌不了。

  「宋裕,我們已經做完了該做的事情。」

  「盡人事,聽天命。」

  「我相信兄長蔣厚他們能帶著王叔給大梁殺出一條活路來,至於我,我們是夫妻,如若咱們一起死在了蠻夷的軍營,你也不要覺得對我有虧欠,宋裕,我前世最難過的就是你把我一個人留了下來。」

  這世上人生來就要歷經百劫千難,他放棄了她,他留下了她,那便是她最大的劫難。

  第77章 戰場(無蔣瑛)

  周芙倚靠在宋裕的身上, 她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想的。她力量微薄,如今已經拼盡全力, 能夠在做完了所有該做的事情後, 待在他的身邊,於她而言, 就是這世上最心滿意足的事。

  「你房裡的松墨快用完了,我們離開京城之前, 我給你換了塊新的。」宋裕低聲絮語, 說生說死, 太過沉重,他們之間, 還該有很多很長很長的日子要過。

  周芙平日裡看閒書看得多,但提筆寫東西寫得很少。房裡所剩的那一小塊松墨本也還該用上很長一段時日。

  「我記得還剩一些……」

  周芙話說到一半,身旁那人便道,「你在永州不是買了我很多字畫麼,後來從永州回京城,也學過。等回了京城, 為夫教你。」

  這最後四個字帶了幾分戲謔。

  作為名門貴女, 周芙自幼學著琴棋書畫長大,父親教她圓融,她琴藝超絕, 棋技也算精湛。

  可獨獨這書畫是敗筆中的敗筆。

  宋裕第一回 見她畫物件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一張素白的熟宣之上, 除了能讓人看出是潑了墨以外, 什麼別的都看不出來。

  他前世就知道她有心想要他教她書畫, 但那時候公務繁忙, 脫不開身,這件事情終究是被擱置了。

  這一世,他們從京城到豫州,走得又太過匆忙,兩人和好的時間太短,他也想像尋常夫妻一樣,同她秉燭夜談,夜話巴山,肌膚相貼地去做些什麼風雅的事,可終究時間還是不夠。

  「好,你教我。」

  周芙伸手握住自家夫婿的手,無論是什麼樣的日子,只要他在,無論做什麼,那總是最好的。

  ……

  豫州跟突厥這一仗,打了足足三個月。

  鏖戰的時間比大家原先預料的還要長。

  王叔們打仗的初心是救回自己的媳婦兒,但沒打贏一場勝仗,周徵就會特地沿街帶他們走一遭,經受幾次百姓們的歡呼與擁戴,久而久之,他們那份帶兵突擊,護下的豫州的心,就越發的強烈。

  王妃之間的比較也從來沒停過。

  幾位妯娌從原先的談論胭脂水粉,變成了「今日戰事如何?」「誰家的爺在戰場上又砍下了多少個敵人的頭顱」。

  人心是需要鼓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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