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就不去
雪燕是王昭的同班同學，父母常年不在家，據說是在外打工。
不過單純在外打工的話，可撐不起帝都的生活，她父母其實幹的就是中介，每年替廠里招收大量長期工和臨時工，手底下還有一層層的中介，雖說抽成不多，但架不住人多，一年年的，百八十萬也是有的。
他們回家討論這事的時候，也沒避著女兒——光明正大的生意，有什麼不好叫孩子聽的？中介帶人也是很辛苦的，安排人去體檢，還有替他們買票，把人送到地方，保證對方工作能穩定，如果一家廠子不招了，他們還要再去安排到其他地方……
手底下的工人出點事，中介還得負責來協調處理，總之也是個辛苦活，全靠熬人脈。
雪燕對這些倒是挺清楚的，這會兒納悶道：「誰要找工作呀？」
說實在的，她跟王昭不太熟。
畢竟對方是舞蹈生，過了年據說就要開始考試，文化課他們很少上心，彼此間雖然是同學但是不熟悉，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此刻舞蹈生問這個，她也有些好奇。
王昭想說是他爸給自家哥哥安排的工作。話到嘴邊想起剛才王宇那句話，於是話語順勢一拐：
「我家裡一個親戚在打聽。」
「哦，」雪燕明白了：「親戚家是要孩子要結婚還是要買房子？」
？？？
王昭納悶了：「這又有什麼關係？」
雪燕笑道：「你剛才不是說了嗎？一小時37塊錢，一個月一兩萬，這種工資的工作，只有對身體有害的一些工種才會提供，所以一般是家裡急需用錢的時候，才會有人來干一干，不然待的時間久了，很容易得各種疾病的，而且還都是大病，沒法治。」
王昭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不、不可能吧，怎麼會有這種工作呢？再說了，明知道有害，大家也不會去干呀！」
雪燕悶笑：「那是，咱們現在是理解不了，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別說是有可能生病，就是百分百會生病，也一樣有人會幹。」
「再說了，你算算三十七一個小時，一天得干多少小時？一個月才能掙到一兩萬……你這親戚，看起來真的不是一般缺錢。」
這些話仿佛鞭子一樣狠狠抽打在王昭的心上，讓她恍恍惚惚，什麼時候掛的電話都不清楚。
——不可能的，他的爸媽那麼心疼他，心那麼好，怎麼可能會是這種人呢？
爸爸一定不清楚這個工作的具體情況……一定不清楚！
就在她心思糾結的時候，王爸王媽回來了。
他們散完步情緒似乎相當不錯，剛一回家時已經忘了家裡還有那個傻子兒子，一開客廳燈，對方就坐在沙發上，不由嚇了一跳，隨即就是憤怒：
「坐家裡邊不開燈，不知道還以為你當賊呢！」
王媽抱怨道。
王爸也跟著說道：「我之前說的工作，你趕緊想好，你的身份證號等會發給我，我讓人家安排買票。」
王宇還是倔強的搖頭：「我不去！」
「你個不孝子！」
王爸震怒，此刻用手指頭點著兒子的腦門：「大小伙子給你安排工作你不去，怎麼？還想我們養你一輩子啊！你丟不丟人，你說你丟不丟人？！」
「你不趁現在年輕力壯干幾年，多攢點錢，以後年齡大了誰要你？難不成去掃大街？」
王媽也眼圈紅了：「你就聽你爸的吧，我們當爹媽了還能害你不成？你知不知道因為生下你，我們承受了多少壓力？出門人人都笑話我們——生孩子多折騰啊，要不是你這個樣子，我們又怎麼會特意去申請再生二胎？！」
「你妹妹現在學舞蹈，以後是要自己開工工作室的，你不幫襯著，我們哪有那麼多錢？不能白養你這麼大呀！」
王爸也跟著總結：「你就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然而傻子也有傻子的好處，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王宇眼眶濕漉漉的，就還是那句話不鬆口：「我不去！」
門外又是一陣吵鬧。
門後，王昭臉色煞白。
此時此刻，她也想鼓起勇氣衝出去跟爸媽說：「我不要他的錢！」
她是舞蹈生，現在假期接個輔導班兼職每小時也有兩百塊了，她一直以為錢都是這麼掙的——比如有時候一天帶4個班，輕輕鬆鬆千兒八百的。
卻沒想到，還有人需要靠出賣健康才能得到這份工資。
然而不知為何，她聽著外頭完全不像是父母所能說出來的話，最後只能默默蹲下來，抱緊胳膊。
……
一大早，王媽就給王昭準備了早飯。
王昭臉色蒼白，嘴上還塗了口紅，王媽看了一眼，不由嗔怪道：「昨晚又熬夜了是吧？你看你氣色差的……」
王昭沒吭聲。
她看了看桌子上只有自己一個人的飯，王宇還坐在沙發邊上，食不知味的咬下一口包子，這才看著王媽的眼睛，認真的說道：
「媽，以後我給你們養老，我自己賺我創業的錢，你們別操心了。」
「知道知道，我女兒就是貼心。」
王媽笑道，隨即又撇了一眼那邊的傻子，本想出言嘲諷兩句，隨即又想到對方腦子不行，最後只能默默的憋回去……
別說，胸口梗得難受啊！
討債鬼！
她心中嘀咕，然後催促著女兒去上學。
女兒走後，王媽坐在沙發上，看著那個依稀有著自己年輕時候影子的男孩兒，心中湧出了一點點的溫情，但很快又被嫌棄所替代——
為什麼？為什麼這就不是一個健康的孩子呢？！
他們夫妻倆不笨，為什麼會生出來一個智障！
但是這孩子都這麼大了，再來糾結這個更加無濟於事，王媽深吸一口氣，最終說道：「你大了我們也不逼你，你爸給你找的那個工作，你要是不願意去，就跟著你們老師吧。」
「之前不是說包吃包住，一個月5000？工資應該都是打卡里，你不要花，到時候轉給我，我替你存著，萬一以後你要娶媳婦兒，也得有積蓄。」
王宇挪了挪屁股。
他道：「我，我自己會存。」
老師說了，爸媽如果說替他存錢，不要答應。
王媽：……！！！